身体比意识反应得更快,他手腕一转反手扣住温黎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拽。
“说什么呢,我用得上你来保护?”
泽维尔单手点向镜面,另一只手以一种和他刚才言语中意思截然相反的强势姿态将她护在怀中。
镜面在他冷白的指尖下扭曲,像是石子落入湖面漾起的涟漪,又像是扭动的漩涡。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气流轰然而起。
“就算失去了神力,救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妹妹一命,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小妹妹”三个字上格外加强了重音。
泽维尔在风中回眸,黑色的碎发被狂风吹得翩跹狂舞。
他挑着单边的眉梢,笑得放肆又痞气,看上去格外嚣张恣意,“怎么样,准备好了?”
温黎握紧了他的手,高高的马尾在风中向后飞掠。
她刚才已经干脆将裙摆系在月要间,布料折叠间刚好盖过她的大月退,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此刻行动起来极其方便干练。
“走吧。”
她对上泽维尔的视线,将碎发勾到耳后,不甘示弱地偏了偏头。
“就像您刚才说的,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呗。”
少女一向精细打理的长发被尽数梳到发顶,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向来优雅精致的裙子上横亘无数道破碎的裂痕。
她却像是并不在意,只将它们固定在腰间。
这是她很少有的打扮,她脸上飒爽潇洒的笑意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
美丽,明媚,夺目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心脏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泽维尔直直地盯着温黎,半晌突然笑了。
他也用力回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踏入冰雪融化般漾开的镜面。
一起死在这里?
虽然挺浪漫,但他可不同意。
泽维尔黑眸眯起,前所未有的浓烈战意在眸底涌动。
区区一个时间之神的无聊把戏罢了。
他一定会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出去。
色谷欠之神华丽奢靡的神宫之中,夜明珠闪跃着澄莹暖融的光辉。
长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的桌面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馐餐点,还有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酒水饮品。
身披薄纱的女仆低着头将手中的金盏放在桌面上为数不多的空隙里,正要安静地退下去,便听见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回来了吗。”
这句话没有点名任何指代,但女仆一瞬间便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她抬起头,看向桌边慵懒斜倚的那道身影。
一袭黑色长袍的男人靠坐在椅背上。
他背后的落地窗边没有拉窗帘,无尽的墨色从他身后涌进来,整个人就像是融入了夜色之中。
白色的短发凌乱落在眉间,金色吊坠在额前小幅度地摇曳,俊美立体的侧脸被火光和夜色交织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周身萦绕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气势和压迫感。
赫尔墨斯单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指尖没有节奏地随意轻点着桌面。
他原本低垂着眉眼,盯着身侧落空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
在女仆抬眼的瞬间,他像是察觉到她窥探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视线。
女仆心头一跳,一股寒意瞬间攀爬而上,几乎冻结了浑身的血液。
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之中,没有任何笑意,尽是还未、或者说懒得收敛的凉薄。
“没、没有,赫尔墨斯大人。”她倏地垂下眼不敢再看,机械性地开口回答。
紧接着,一道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传来。
喀——
酒杯在掌心碎裂。
黏腻暗红的酒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坠落,渗入细腻的桌布,流淌的酒液复又沿着桌布垂下的部分落向花案鲜艳的地毯。
啪嗒,啪嗒。
碎片深深浅浅地刺入修长的手指,赫尔墨斯却像是感受不到痛感,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这是他精心饲养的这朵野玫瑰——第一次夜不归宿。
房间里太过安静,以至于这样不算大的声音都像是穿透空气的利刃,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廓。
瞬间,房间内便跪倒了一片。
仅剩两名距离长桌侍立的女仆。
清理残局是她们的责任,两人此刻都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故作镇定地慢吞吞挪上前。
赫尔墨斯抬手制止了下一秒就要上前的女仆,随手扯过一旁的餐布,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
几乎是瞬间,纯白色的餐布便被暗红近墨的血液浸透。
像是墨汁浸染白纸,不规则的图案在上面蜿蜒,蔓延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要吞噬所有的亮色。
赫尔墨斯没有急着为自己止血,他垂眸盯着几乎被他的血液吞噬了所有纯白的餐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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