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晚从姓周桥回来简行严对自己说:“过了今晚,有事我同你一起想办法。”
那句话之后他俩头一次碰面,当简行严正要问起来,甘小栗连忙把头转开去嘴上说起了别的事,简行严不是一个刨根究底、喜欢挖人痛处的人,知道甘小栗向来心里装着事,就把那晚上在姓周桥蔡咏诗家的事封存起来,你不提他不问,这一直是简少爷独一份的体贴。
甘小栗的失魂落魄自然也被简旌注意到了,简旌问他怎么回事,他拿“乡愁”搪塞了过去,并且说他阿姆一周年的忌日马上要到了。简旌信以为真,说要给钱他置办祭祀用的供品和冥纸,还要放他大假,甘小栗苦着一张脸拒绝了,他说自己只想充充实实地过日子,好忘掉所有痛苦的事。简旌端详着这个养子可怜巴巴的细瘦样子,心生恻隐,顾念起阚荣在世时和自己的情谊来,若不是最后得知阚荣的身份实际上是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革命党……
“可怜你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又是我害你没了父亲。”当着甘小栗的面,简旌半真半假地落了几滴眼泪。
“我阿爸的事是意外。”甘小栗乖顺地说。
结果这家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林育政带着他的新婚妻子上门做客来了。
简旌全家连同甘小栗在内都在门口迎接,只见林育政从一辆出租汽车上下来,又转身将江姵芝小心翼翼地扶出车门,不同于之前离开槟榔屿时的仓促,这一次他藏不住春风得意的劲头,一张俊俏的脸蛋更加夺目,嘴角带笑就像杏花吐蕊,而他的妻子江姵芝在丈夫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的其貌不扬,穿得一团素净,圆脸上带着羞怯。
“总算把你们这对新人等来了,这下我要喊你一声贤侄啦。”简旌看起来十分亲切,他伸开手拍了拍林育政的后背,笑盈盈地望着江姵芝:“哎呀这就是姵芝啊,上次见面还是多年以前,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已经成了大姑娘,走在路上伯伯根本认不出来咯。你爸也真是,你来新加坡念书路过槟榔屿也不对我说一声,不然伯伯还能照应你。不过现在你和育政结了婚,他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江姵芝并没有格外开心,欠了欠身子,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主人这边要数甘小栗和江姵芝相识最久,他看到从前嚣张的武将之女变得这样的含蓄,以为是初为人妇令她不好意思。他不经意看了看简行严,发现这家伙的视线也在江姵芝的脸上,只见他眉宇间写着大大的困惑,不知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客人被迎进简家那阔气的客厅,围成圈坐在西式的沙发上,简夫人和简行严轮番寒暄了两句,轮到甘小栗的时候,简旌连忙对林育政介绍说:
“上回你走的匆忙,有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他——你来我家肯定也见过,原来这孩子就是我泉州一个老乡的儿子,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来南洋闯荡,实在是碰巧才让我知道了他的身世,我总不能放着老朋友的后人在我家当下人,已经将他收为养子。”
林育政适时地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一双眼睛在甘小栗身上徘徊。
简旌又说:“对了,既然我也算是当长辈的人,自然要送一份贺礼给你们。说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净爱搞西洋那套,结婚不拜天地不设宴,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说着他朝甘小栗使了眼色,差他去将准备送给林育政他们的金镯子拿来。
林育政见了镯子,毫不推辞,接过来自己看了一遍,立刻捧给江姵芝看。可这江姵芝对简伯伯这份礼物完全不上心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就把镯子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她的反应叫她丈夫尽收眼底,不过她老公倒是很轻松地开了玩笑:“老板,这一份怕不够。”
“怎么说?”
“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
坐在其中的简夫人禁不住这样的大胆开放,掩住嘴“噢”了一声,随后解嘲地笑着说:“恭喜你们了,你们这样一对般配的小夫妻,再加上一个孩子,没有比这更和和美美的事了。姵芝,要不让他们男人在这儿聊他们的,你随我去花园里逛逛?”
江姵芝来不及回答,林育政已经帮妻子婉拒了,他说到:“夫人,实在对不住,姵芝害喜,我担心她在花园里灌了风更加不舒服,还是让她坐在这里吧。”
甘小栗再次从旁望着江姵芝,在那张圆脸上,他好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幸福和喜悦。
林育政今天的登门拜访,除了新婚之后例行向自己名义上的老板一家示好之外,主要也是来和简旌谈酒厂的事。他们当着众人开始细说酒厂的经营状况,包括从生产白酒改为生产清酒这当中遇到了哪些问题,林育政特别说了有一两个把头对于清酒十分抵触的事,简旌告诉他说,酒厂的事全权交由他来把控。
简行严不爱听这种生意经,坐下没多久就要犯困,于是提出要去煮咖啡。
简旌说:“要去快去,你也问问育政和姵芝要不要也来一杯。”原来他也无意留儿子在这里。
“我们不用了,况且她也不能喝。”林育政摆摆手,侧过身关怀地看着妻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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