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的事就别跟老赔说了。
甘小栗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抓着小桃留下的碎镜子,慢慢地合上眼睛。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高记杂货铺一开张,甘小栗就瞅见了在马路对面就坐的简行严,这次他半个跟班也没带,光杆司令一个,正坐在之前请甘小栗、张靖苏吃过早饭的云吞面摊上。
甘小栗奇怪,怎么总有饭摊在街对面好似一个个侦查点。
简行严起了个大早,抢在父亲在客厅路面之前甩开长腿速速开溜,直奔高记对门的早点摊。出门前在院子里遇到司机王富贵,王富贵问少爷您这么早出门跟你的女朋友约会吗?简行严淡淡地说:“跟女朋友约会何须起这么早。”
早上的街道比想象中热闹,穿着马甲露出发达肌肉的步行去上工的年轻男人们,梳着马尾辫出来采买的女佣们,白发白须挑着扁担装着手工制品的老货郎,各种人物来往不绝。还有理发匠门前烧着水的白铁壶,嘶嘶叫着的被套在车前的马,都是组成清晨槟榔屿生活场面的一部分。简行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出于新奇看了一会,甚至还跑去尝了尝咖啡馆里卖的廉价白咖啡。
正好高记刚刚开张,甘小栗把铺子门口的木板一块一块拆掉,刚刚开始一天的营业,就迎来了几个出来买菜的小媳妇。
“小栗子,我们要的印花布你们老板进了吗?”
高元保时常会帮邻里街坊进一些他们指定的货品,小买卖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是他多年靠街坊吃街坊,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维系关系。
“进了,包你们满意。”甘小栗从店里取出一匹东洋印花布。
这帮女人围上来,甘小栗站在女人堆里换着花样展示布匹,有不害臊的小媳妇借着看布料的机会占便宜,将花布在甘小栗身上绕成一条裙子,顺手把那少年水灵灵的小腰掐一把。甘小栗把对方的手推回原处,转身到柜台底下又带了两块新鲜料子来。
女人们看了货,讨价还价一番,软磨硬泡也没能从甘小栗这边落得好处,他看起来笑嘻嘻的好说话,却不随便让步。
这时简行严快步走了过来,惊得女人们纷纷散开,这帮女人皆是贫民窟里的蝼蚁之辈,见着这位锦衣华服的阔少爷不禁没了惯有的热情和泼辣,畏畏缩缩起来。甘小栗怕被搅黄了生意,连忙招呼:“姐姐,你可要相信我,这块布的图案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上身又喜庆。姐姐以前在纱厂做过,是内行人,这布的织法,你看多密啊。”
他招呼得殷情,还是敌不过简行严一反常态的严肃的脸,小媳妇们见这位少爷挡在自己前面,不说话也不买东西,不知道要做什么,她们打了退堂鼓,扫兴地走了。
这下甘小栗把一腔怨气撒向简行严,冷冷地瞪着他。
“小心简”,昨天收到的纸条在甘小栗的脑子里提醒到。
“简少爷要买东西吗?”
简行严还是一脸严肃,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甘小栗的鼻子。
“简少爷要买点什么,我给您拿过来。”甘小栗又说了一遍。
“不,我来……我来看看你。”简行严的表情起了变化,眉头一皱,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内心困扰。
甘小栗一愣,监视我?
他心想纸条的事快就传到简行严耳朵里去了吗?
“怎么说呢……你知道有句话叫做——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吗?”这是圣约翰岛上贝丝小姐告诉简行严的话。
“什么?”
简行严见对方没懂,晃了晃脑袋想解释,酝酿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稀里糊涂。原来不过是清晨将醒之时做了个梦,梦里穿插的是伦敦的风景,后来空中有大群飞机飞过来,雪片般的碎纸从空中飘落,这些纸片转啊转又变成一张张考试卷,甘小栗的身影便在考试卷中慢慢浮现。梦里他对自己说话,对自己笑,他脸颊上的梨涡浅浅的,不知什么时候举起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简行严在黑黢黢的枪口前醒来。
他想起圣约翰岛上甘小栗目击的那一次“杀人事件”,背后起了一身冷汗,又记起梦中甘小栗的笑容,麻麻酥酥的。
于是他再睡不着,起床后来到高记杂货铺。
简行严对甘小栗说:“我梦到了你,然后,唔……总之感觉很怪,所以就来看看你。”
甘小栗冷淡地答:“看出什么了吗?”
简行严把头凑近,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并没有。”
“要么改天再看?”
“嗯,”简行严一转念,“或者我在对面再试试,也许能找到答案。”虽然不知道问题是什么,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云吞面摊,重新坐下。
“简少爷,您还来一碗吗?”摊主问。
于是简行严那天早上连点了七碗云吞。
他用七碗云吞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甘小栗,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醒来之后那么急切想要去见他。尽管他承认,甘小栗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但简行严本人从来没有对哪个男的表达过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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