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第一句话就是:“师父,我拜您为师,不用落发吗?”
寂归闻言笑了。
原来她刚才在想这个。
便道:“你只是皈依,自然不用。”
玉晚点点头,又问海青的事。
她刚到西天就遇见师父,委实是天时地利人和之巧。加上师父很干脆,前脚才答应收留她,后脚就立马带她上了山,她便没能像其余信众那样提前准备海青,只匆匆披了件深色外衣就赶紧进殿,以致于仪轨期间她老觉得她的穿着是不是有些不合礼仪。
——虽说她已经认可并接受妖女这个称谓,那么譬如穿衣打扮之类都照着自己喜好来,不循途守辙才配叫妖女,但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没法立即改掉原先在玉族养成的习惯。
玉晚不由反思,妖女之路,任重而道远。
好在寂归道:“须摩提虽为圣地,但究其根本,我们只是修士,居士亦然。海青你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玉晚道:“可是不穿的话,不会影响别的师兄们吗?”
寂归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被影响,那山上也不会留居士住了。”
说着带玉晚往客堂走,给她安排住处。
沿途遇到居士时,寂归对玉晚示意了下,玉晚便发现大部分居士是常规穿海青,但也有没穿的,甚至衣服颜色都不怎么素。
玉晚心里大致有数了。
到了客堂,安排好玉晚要住的寮房,按理说后续一应事宜就该交由客堂的人负责,但寂归还是带玉晚走完所有环节,最后更亲自陪她去寮房。
无量寺作为须摩提万寺之首,坐拥一整条山脉,占地极广,因而居士寮房建得颇为可观,比方说玉晚的寮房不仅位置靠里,更有紫竹成林,以及一条淙淙山泉和别的寮房进行分隔,走得近了,只听闻远处悠悠钟鸣,很是安静。
玉晚不能更满意。
这比她在玉族里的住所好太多了。
山泉不算窄,两岸间架着座独木桥,桥上青苔清晰可见。寂归停在桥前,和玉晚简单说了作息时间等,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没忘嘱咐:“你这些日子就先调养身体,法门日后再修也不迟。”
玉晚沉默。
然后笑了下。
天生艳骨其实算得上一种罕见的绝佳根骨,除可令拥有者相貌艳丽、气质也偏向妩媚的特质外,更多则是于修行大有裨益,所以玉晚封印艳骨,就相当于封了她自己的修炼天赋,加之修了十多年的玉族灵诀废掉,身体损伤自然不小。她能一口气从中州走到西天,没半路倒下,纯粹是靠着心里那股信念,实则她身体早就撑不住了。
而九方承跟了她一路都没发现她在强撑。
“弟子明白,”玉晚恭敬应道,“谨遵师父教诲。”
送走寂归,玉晚踏上独木桥。
这桥许是没多少人走,青苔从桥头长到桥尾,厚厚满满的一层,稍不留神就要滑倒。玉晚小心走着,忽闻“咚”的一声石子落水的轻响,循着一看,才发觉身后岸边有人。
那人半坐半倚着一块大石,头戴草帽,似乎是在晒太阳。
因草帽遮挡,瞧不清那人长相如何,只能瞧见深棕色海青下,是一抹浅浅淡淡的苏梅色。
这苏梅色有些熟悉。
待那人坐直了,草帽下露出小半张花容月貌的脸来,就更熟悉了。
女子神情懒散,拍拍手里因扔石子沾上的水珠。
然后开口:“玉族的人,怎么来西天了?”
玉晚这才认出她。
是梅七蕊。
并非出身什么显赫氏族,却是少数几个能和玉晚说得上话的同辈修士。
当然,真要论起来,梅七蕊比玉晚大几岁。玉晚下意识就要像以前那样喊她,却临时想起寂归师父走前说过的称呼,便转过身直面她,合掌道:“末学照晚,见过师兄。”
梅七蕊一笑。
她摘下草帽,给玉晚回礼:“我法名照七,你唤我照七便好。”
玉晚便道:“照七师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梅七蕊答:“我来修身养性。倒是你,”她眼眸沉静如水,“你还好吗?”
简简单单四个字,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玉晚想了想答:“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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