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声音将双胞胎从谍战片拉回现实,他们丢下雪团,跑过来扒拉院门。
“你们是谁啊?”
“来我家干嘛?”
小孩子问题就是多,林书荛的儿媳张莲从屋里出来,一手一边扯住双胞胎的后衣领,把他们从院门上拎开。
“你俩废话那么多干嘛,回屋写作业去。”
“嗷,我才不要写作业!”
“哥哥不写,我也不写!”
双胞胎嚷嚷着跑开,继续玩他们的雪地游击战。
张莲摇头,懒得再管双胞胎,打开院门说:“那啥,你们就是小恺说的季先生和明纱大妹子吧?”
季屿生点头:“打扰了。”
张莲轻笑:“哎,没事,快进来。”
两人跟着张莲穿过院子走进客厅。
屋里铺了地暖,温热的空气流转在周身,明纱感觉冻僵的部位正在慢慢回温。
林书荛坐在茶几边的沙发椅里,双腿上盖着一条毛毯,神情恹恹,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张莲走过去喊了声:“妈,你等的客人来啦。”
林书荛抬起头,对他们笑了笑。
她已年过六旬,头发不再乌黑光亮,眼睛浑浊,脸部蛋白流失布满皱纹,可微笑时,唇角会自然上扬成充满感染力的弧度。
明纱联想到毕业照中挽着王文音的小美女,她当时也是这样对着镜头笑的,那是一个时间带不走的习惯。
他们和林书荛颔首示意,然后在桌对面坐下,张莲去饮水机旁给他们泡茶。
季屿生正襟危坐,温声说:“您好林奶奶,今天占用您一点时间,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林书荛点头:“小恺说你们是夙愿师,来替阿音处理遗愿。我老了,腿脚不利索,阿音走时没能送她一程,她要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需要老太太我帮忙,你们尽管说。”
“有件东西确实需要您帮忙确认一下。”季屿生说完,明纱从包里翻出两张照片递给林书荛。
明纱:“林奶奶,您见过照片里的彩蛋吊坠吗?”
林书荛接过照片瞅了两眼,对张莲说:“莲子,帮我取一下放大镜。”
“好嘞。”张莲将茶水放到桌上,转身去书房取来放大镜。
林书荛一手拿着照片,一手举着放大镜,仔细观摩。
有些事情急不得,他们沉默着耐心等林书荛唤醒久违的记忆。
半晌,林书荛终于移开放大镜说:“我见过。”
明纱心跳猛地加快,和季屿生对视一眼。
他眼眸清亮,继续引导林书荛:“您还记得王文音女士是如何获得这条吊坠吗?”
“说起这条吊坠,年代可有些久远了。”林书荛将照片还给明纱,开始回忆彩蛋吊坠的来历。
王文音最初学习粤剧表演,并不是因为热爱。
她左脸有一块胎记,从娘胎里带来的。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国内还没有普及整容美形,她家里又穷得叮当响,有碗白米饭吃饱已是万幸,根本没钱给她瞎折腾化妆品,那块胎记就这样一直跟着她越长越大。为此,同龄人常骂她丑八怪,大人笑她赔钱货。
王文音年纪小,听不懂那两个词的含义,但周围人讥笑时扭曲和夸张的面容让她很害怕,久而久之,她开始有了自闭症倾向。
生在穷人家患上这种富贵病等于无解,父母耐心陪她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来实在治不好又生了个孩子,就让她缩在昏暗的小屋里自生自灭。
王文音十岁那年,有个叫“南竹”的民间戏班来村里表演,父母为了给弟弟攒学费,把她赶出睡觉的屋子,腾出房间租借给戏班当化妆间。
王文音忧郁得像只丧家犬,畏畏缩缩地趴在窗外看里边的戏曲演员化妆。
那些平时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在妆娘的妙手下,变成了戏文里所描述的大英雄和绝世美人。
她看得入神,被胭脂粉呛得打了个喷嚏。
众人发现她,叽叽喳喳地嬉笑起来。
“你看窗外有个女娃娃,在偷看咱们化妆哩。”
“咦,这女娃娃脸上咋长了块胎记,小小年纪怪惨的。”
“有胎记怎么了?再丑的女娃,老娘妙手一挥,也能让她变成天仙!”妆娘说着,走到窗边一把捏住王文音的脸蛋,左瞧瞧,右瞧瞧。
王文音小脸被捏得生疼,眼睫濡湿,眼角泛红,下意识的垂下眼帘。
她被一种屈辱感包裹着,完全不敢与人对视。
那股敏感自卑劲儿,让妆娘都愣了下:“啧啧,虽有不足,五官倒是挺别致,秋儿姐,你不是一直想收个徒弟吗,我看这女娃娃不错!”
被换做秋儿姐的青衣已经化完妆,闻言走过来拍掉妆娘的手,温柔地摸了摸王文音的脸颊,问她:“疼不疼?”
眼前的女人细柳扶风,浓妆重抹,连指尖都带着一种艳丽的妩媚,完全就是折子戏里走出来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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