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孩儿神色坚笃,老妇人沉吟几许,并未大呼小叫地追问见怪,只是试探道:“阿玉你还这么年轻,哪怕眼下无心,阿母也不会逼你,也许将来……”
沈阶摇头,“不会了。”
“对别的女子也不公平。”
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如一道惊雷落在沈母的心头。
知儿莫若母,她便明白了。
“你是个好儿郎,既已决定了,此有用之身,但行你当行之事便是。”
很多年以后,在这一批庙堂新贵陆续娶亲生子,子又生孙的家学绵延中,江南檀氏东家檀依,与洛北左相沈阶的终身不娶,一并为人津津乐道。
【if线番外】
要说在秦淮河畔红莲盛绽的季节,京中有什么盛大的席宴,那必然便是傅家女儿的及笄礼了。
因为首富唐夫人的盛名,这一日到蕤园道贺的人极多,上到王公贵臣下至建康世家,今日皆殷切而来,济济一堂。
即便如此,这些身份贵重的来宾想见今日的小寿星一面,也是不能。何也?人家精心养在闺中十几年的小娘子娇贵嘛,岂是随意露面给人品头论足的。
这不,内院中,少女娇慵晏起,明知是自己的大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在被窝里赖了一阵才梳妆,完全没有急于打扮的慌乱和仓促。
也无人教导催促她,檐下玉风铃清灵的声音和着熏风荡进闺房,屋里还余留着前一日胡麻糖的香气。侍女们无声行走在清水洗过的木柞长廊上,素裙曲裾,清新淡雅,入室,训练有素地执香瓶,换花插,屋里很快弥漫起偏甜的百合香气。
少女乖巧地坐在铜镜前,打个小哈欠,由着梳头嬷嬷鼓捣她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
她有着一双圆而形若桃花的漂亮眼眸,瞳中乌亮的水泽清澈见底,像世间最纯洁的水晶,又俏皮地透出一股调皮的机灵。
当换上那身阿母给她准备的糯黄色飞花曲裾后,簪缨才像终于醒了过来,目光水亮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忍不住起身,在镜前抬着手臂转了两圈。
花丛中最翩跹亮丽的小蝴蝶,也莫过于此了。
“好看呢。”簪缨哝声自语,尚带些婴儿肥的脸上神神气气,显然很喜欢这件新裙。
屋中的使女闻声掩唇轻笑,宠溺地看着今日长大成人的小娘子,皆附和地说道好看。
这时,唐夫人和傅子胥从外庭进来了。
簪缨见到父母,快走两步,笑着福身见礼,“阿父阿母!”
唐素望着衫裳娇丽的女儿,眯弯眼睛点点头,讚同自己的好眼光。她身旁男子约略而立年纪,身上还保留着清爽儒雅的年轻气息,一张冠玉般的白净脸面温和含笑,看着眼前娇憨的小女,目光轻柔,“离行笄的吉时还有些时候,饿的话先垫些糕饼,莫饿着自己。”
傅三郎的声名虽不及上头两个兄长显赫,却也是个守矩之人。只是这点日常的规矩,在女儿的快乐面前,自然不足为道了。
“只是不许偷吃糖。”
知女还是莫若父的,簪缨低头吐吐舌尖,乖觉地答应一声。
耳听院外人声喧阗,她眨着圆润的桃花眼好奇:“今日外头的来客很多。”
“不碍。”唐素笑着抚弄闺女额角的碎发,“外面的人都在外头,一会用了席,客客气气送走就是了。今日咱们一家给我宝贝女儿过生日,不应酬别人。”
傅子胥露出一抹会意的微笑,簪缨听见也笑弯了眼。
“咱们唐夫人好大的口气呀。”就在这时,庭院中传来一道清婉的嗓音。
“敢把宫里的御前总管晾在外头,你唐夫人也算大晋头一份了。”
簪缨向外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纤髾杂裾,梳作妇人发髻的年轻美妇雍容而来。她眼神一亮,不等父母招呼,先唤一声“卫姨”,迈着碎步迎将出去,袅袅福身:
“阿缨给姨母见礼,小小生辰劳动长辈,甥女心中不安。”
而后她又转向卫氏身边,再次福了福,“阿缨见过顾姨父。”
来者正是与唐素结成金兰之好的卫婉、顾三郎夫妇一人。
卫婉见簪缨如此嘴甜乖巧,不由笑道:“听你甜甜地喊一声卫姨,这一趟怎么都值了。”
两家互道寒暄,卫婉送上她给小寿星千挑万选的及笄礼。
那是一套十分精致难得的粉色翡翠头面。
唐素搭眼就知道这套东西不菲,听着女儿甜声道谢,负手笑道:“这小机灵包就是一张嘴甜,背地主意多着呢,就你好哄骗。喜欢女儿,还不和三郎努努力?”
卫婉夫妇膝下有一个小郎,比簪缨小几岁,而近来卫婉又诊出有喜,只是时日还短,从身子上看不出来,隻告诉了亲近的亲友。
卫婉闻言,羞赧地抚着小腹,嗔道:“就你话多。”
唐素向来是言行无忌的性格,两家郎子却都是含蓄性子,相视一笑,又将为人父的顾三郎低头摸摸鼻子,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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