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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尹真疑心深重, 他之前登门三次,一直没机会深入接触到这位尹公。

簪缨若有所思。

那厢, 守卫接过名刺, 审慎地注视这支外来车队一眼, 便即返身, 通过内里的重重门禁,一路转至堡内中堂。

堂中肃静,弥漫着淡淡沉水佛香,有两列武士带刀而立。

居中一张铺就虎皮的坐榻上,两根粗糙带疤的手指向前伸出,勾了勾,拈住名帖。

手指的主人打开来扫了几眼,嗤然一声,似笑不像笑。

“拿小卒子试探了三回,唐子婴终于亲身来了。可探清其人带有多少人马?”

属下回禀道:“回堡主,见车队随行介士二十余人,暗中未见埋伏。”

穿黑衫袍裹方头巾的男子箕坐在席榻,一听便沉眉,“唐子婴出行,岂会隻带二十人,察探不出,才是居心叵测。”

属下又道:“与唐氏娘子一道来的,还有大觉寺的昙清方丈,也具上名帖,说来探望老爷。”

男子眉头更紧,掌击案角,铿锵一声。“好高招啊,竟将大觉方丈也收服了。用和尚来做掩护,更更可恨。”

这里话音才落,从壁幛后传出几声无力的咳嗽,“那昙清方丈是位高僧,慈悲为怀,不会有歹意的。真儿,你莫总是揣测人心至坏,那位唐娘子、咳咳……她在青州行了不少好事,我看可以一见。”

尹真听见咳嗽声时已经起了身。

见到拄杖而出的舅父,尹真扶他就座,眉宇间的冷意依旧不散,“舅父难道忘了外祖与先母之祸,皆始于轻信于人。”

病容憔悴的半百老人长叹一声,“怪我在你儿时,总提醒你莫忘仇恨,将你教岔了……孩儿,防人之心固不可无,可你、你将来孤身一人守着这偌大堡坞,终究独力难支……”

“我身为男儿郎,自可顶天立地,何用求人!”

尹真不等舅父说完,拧眉硬声道。

继而他听见舅父嘶浑的咳嗽声,又不忍地皱眉,甩过身道:“罢了,舅父想见便见,左右我不会答应他们任何要求。”

堡外,簪缨一行人等候了一时,忽见眼前的铁门吱然一声从内打开。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比想象中顺利的进程反而令他们竖起警惕。

簪缨的十影卫是一向随身的,再有便是武婢姜娘,以及沈阶,严兰生,同几位主簿。他们由人引路,进入堡中,才发现此中别具洞天,占地比鸢坞大有数倍不止,极目不能概全。

到了会客厅中,簪缨没能见到尹堡主,却见到一位有几分病态的拄杖老人。

听其自陈,知是尹堡主的舅父,也就是当年拚命从北胡的铁蹄下救走尹真的人,簪缨心下反而一定。

她揖手自报家门:“晚辈唐子婴,一至青州期年,身小事繁,始来见拜,还

望明公勿怪。”

尹平彰比尹真好说话一些,大抵是笃信佛教的缘故,还算以礼相迎。

簪缨耐心等着昙清方丈为尹平彰把过平安脉,彼此客气几语,而后道明来意:

“尹公,我此来,是诚心相邀尹家堡结盟图存,共抗北魏,不知尹公意下如何?”

尹平彰深知外甥的脾气,他只是不想真儿开罪于这位在青州业已成势的首领,却也做不了真儿的主,咳嗽着道:

“唐娘子当知,尹家堡一向闭门自守,不理外界纷争多年,这一趟,只怕要让娘子扫兴而归了。”

严兰生展开一把素面竹骨扇,翩翩好风度地笑道:“尹公此言差矣。今天下看似南北并立,实则已然三分。尹家堡在黄河南岸于南北两朝间夹缝求存多年,应比我们更清楚,南朝软弱,不能庇佑尹家堡,北朝则非我族类,肆意凌虐汉民。唯大司马奇骨雄姿,毕生以光复汉室为志,如今已兵临洛阳,捷讯在望。尹家堡已经藏锋多年,我想不会只是为了一味忍隐吧,必是在等出鞘一刻!而今,正当此时机,贵宗何不乘势而起,一来一雪家耻,二来壮大自身,三来也好为后代谋一份大好前程?”

“造反就说造反,说得这么好听!”

一道厉声突起,尹真大跨步从侧堂门走出,怒瞪这个几次三番信口雌黄之人。

若非舅父要积阴鸷,拦着他,这小儿早成了他刀下之鬼,哪里还有今日开口的机会?

他转看对面为首那女子,上上下下地打量。

簪缨先被那道声音震了一震,抬目只见这名现身的男子身着黑袍,高大峻峭,一双墨色一字长眉,更显得英气凌人。

他睥睨向她的目光,尽是敌意与鄙夷。

簪缨看见了男子腰上的佩刀。

她不退反进一步,玉容清肃,抱手朗声道:“这位必是尹堡主了,小女子久闻高名。我志效于大司马,唯愿驱逐胡虏,何来造反之说。”

“你倒说说,当真合了盟,敌袭时是你的人衝锋在前,还是我尹家堡?”

尹真目露金石之光,面含凌霜之色,注视着簪缨。

簪缨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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