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利用佛法,扭转父皇执着于服用道家丹药的行为,却没想到那顾元礼仿佛专与他作对似的,上一回跳出来弹劾崔氏一党,这一回又盯上寺庙的麻烦。
“查,去查!”李景焕一动怒,还未完全痊愈的胸骨便传来磋磨之痛,这一痛,便让他记起卫觎施加在身的耻辱,越发咬牙道,“查顾元礼背后是何人指使的!”
“殿下千万息怒。”李荐忙不迭上前周全着,“您保重贵体要紧,躺好莫动,还没到两个月
呢……”
“放肆!”
这话不说还好,李景焕一听更为激怒,“卫觎让孤躺两个月,孤便要乖乖听话不成!他放言弑杀太子,也得有命从边关回来!”
李景焕说着,痛苦地捂住胸口咳了两声,却偏要勉力支肘撑起身子,赌这一口志气。
相比他的激动,那位法名为释无住的白眉和尚反而平静,合掌道了一声佛谒,澹然垂目道:
“沙门本净土,京中寺庙红尘缭绕,良莠不齐久矣,是该整治一番,这也无甚不好。”
和尚说罢,又劝说太子几句戒戾气,静保养的话,便欲出宫去。
李景焕却挽留住大师,面色有些狰狞,吃力低喘着问:“高僧,您当年说过卫觎天不假年,是如此吗?一定会如此吗?”
原来这名和尚,便是当年为卫崔嵬看过面相,断言他命中会有十六个儿子的僧人。
近三十年过去,白须白眉的释无住轻道一声阿弥陀佛,平静微笑道:“卫大家本是多子多孙的福相,可惜不听老衲劝告,一味逆天行事。他膝下仅有大司马一子,一人抵十六人的命格,如何承受,不死,何为。”
李景焕松了胸中的一口气,汗水淋淋地倒回榻上,着了魔般自言自语:“好、好,他死就好……”
却说释无住才出宫门,早有一辆流苏帷帐马车,在宫门口等着他。
见老和尚出来,马车下的杜掌柜隔着窗帷轻道:“小娘子,这人便是当年断定卫家父子逆天而行,留下谶语而去的释法师。”
簪缨命婢子推开车门,隔着一箭地望着那步履从容的老和尚,慢慢捏紧掌心。
她还记得小舅舅与她说起那段过往时,轻淡得无色的眼锋,一想到那日他唇上的苍白,她心里便微微发疼。
他的命,凭什么轮到这些终日只会念几声佛号的人嚼舌定论?
李景焕利用佛门中人胡作非为,簪缨可以将计就计,对症下药,但他公然召这个与卫家有旧怨的和尚入宫讲法,便真正触及了簪缨的底线。
少女眼锋冰冷地下车,行至释无住面前。
释无住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挡路的女郎,簪缨似笑非笑,不客气道:“和尚不是会看相吗?不如看一看我是何命数。”
“阿弥陀佛。”释无住心内微微惊奇,却保持着积年修行之人的佛骨仙风,“不知女公子何人,何以拦阻老衲。”
簪缨直视老僧的双眼,摇头道:“不必管我是谁,你隻管看相便是,若准,小女子心悦诚服,若看不准,便是妖言祸众!”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皇城根下就近的人,纷纷张望议论。
释无住常年受沙弥信众的追捧,从未有人如此当面顶撞他,涵养再好的人也生出一二分不悦,见这小女娘打定主意不讲道理,皱眉道声好,但向她面上去看。
簪缨扬起清冷娇靥,不闪不避。
“你……”释无住咦了一声,仿佛有些不解与诧异。
随着观察入微,他迷惑的眼神渐渐变得惊恐万状,后退一步,颠三倒四道:“你是、你不是……你命数已尽,怎还会活着……”
簪缨身边的扈从闻言,霍然变色,喝斥老和尚大胆,竟敢出言诅咒他们女郎。
簪缨心中也微有震惊,定了定神,反而上前一步,镇静地与老和尚对视,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轻道:
“听说佛家相信轮回转世,大师若是真信,何必惊讶恐惧?若不信,你于佛法也不过叶龙好龙,皈依虚假而已。”
释无住越多看此女一眼,心魂便越是陷入混乱。
无人知晓这位高僧眼里看到了什么,只见他一会疯狂掐指拈算,一会颠倒胡言着什么“此世非彼世,我在何世……”
忽而他大喊一
声,在自己光秃的头顶连拍三下,又哭又笑地转身奔走而去。一隻草编僧鞋落在地上,也无知觉。
一代声名远播的高僧,就这样疯了。
此事经众口传扬, 在坊间引起无数议论。
“听说了吗?释法师疯魔了……”
“好像是同成忠公的女公子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便疯了。”
“高僧怎会轻易入魔?说起来,当初傅家的那个老太太也是听那位女公子说过一句话便发疯了, 那傅老太太可是犯下罄竹难书罪行的人啊,莫非, 那位女娘子的眼睛是照妖镜, 释法师名不副实,经不住检验,便露了原形?”
“你们还没听说吗, 法觉寺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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