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险胜两子,张岭这才松了口气,终于结束这场对他来说过于漫长的对局。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对方投子认输。
张岭刚想抬头,就听到一声巨响,是他对面的穆于,直直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早已结束对弈的陈路,在看到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进场馆,就明白出事了。
没多久救护车也来了,陈路看见昏迷不醒的穆于被担架抬着出来时,心脏险些吓停。
抵达医院后,医生紧急给穆于做了检查,抽血照ct,还做了个核磁共振。
因为按照陈路的说法,这是摔了一跤造成的。
看到检查结果后,医生对陈路说,穆于断了三根肋骨,断骨影响到了肺部,引起呼吸困难,这才造成急性昏厥。
陈路听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心头又急又气,气穆于疯了,断了三根肋骨还撑着下棋!难道这盘棋比命还重要吗?
好在没多久,病床上的穆于就睁开了眼睛。
刚醒来的穆于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等回过神来,他只跟陈路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输了。”
撑了许久的眼泪到底是落了下来,陈路攥住穆于的手:“输了就输了,这只是第一年没定上而已,还有明年。”
可是不管他怎么安慰,穆于只是闭上眼睛,再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穆于的母亲赶来时,陈路才明白病床上的穆于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灰心的神色。
穆心兰来得急,在听到穆于在骨折后,还撑着把最后一盘棋下完,第一时间竟然是斥责:“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是小孩了,身体是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随后穆心兰又问:“所以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定上段了?”
穆心兰见穆于颤抖的眼睫,缓缓泛红的眼眶,就已经知道答案了:“没定上啊。”
她语气里没有多少可惜,陈路甚至听出了几分庆幸。
好像自己孩子已经变成这样,躺在病床上,对她来说还不如结果来得重要。
陈路情绪化地喊了声:“阿姨!你……”
穆于睁开眼,打断了他:“陈路,你先回去吧。”
陈路不愿意:“可是……”
他看着穆于的眼神,明白为什么穆于要让他走。
穆于不想将这样难堪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陈路忍了又忍,最后决定尊重穆于,离开了病房。
穆于依然没什么力气,胸口很闷,喘不上气,肋骨也很疼。
此时面对穆心兰,好像疼痛的范围增加了,蔓延到整个胸腔,他承认道:“我没定上段。”
穆心兰坐了下来,捋了下自己赶过来时跑得有些乱的头发:“医生说你这个得先静养,观察一段时间,再看看是不是要手术。”
“棋社那边就不要去了,浪费时间,又赚不到几个钱。”
“你都大四了,想混到什么时候,该为自己未来考虑了。过几天我把考公的资料拿过来,你先看一下。”
穆于麻木地听着穆心兰一句一句地安排:“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个吗?”
穆心兰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她沉默半晌才道:“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没把握住,既然没定上段,那就…… ”
“你不问问我疼不疼?”穆于打断她的话。
穆心兰好像永远看不见他,哪怕他疼得快死了。
他在对方眼中,好像只是一个象征着孩子的符号,所以他的伤痛,他的情感,穆心兰可以做到全然地漠视。
穆心兰抱起双手,那是一个防御的姿势,说:“我……出去问一下护士有没有止痛药。”
听到对方的话语,穆于倍感荒谬,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也的确笑出了声,穆心兰猛地起身,椅子发出尖锐声响,他听到对方急促的脚步声,离开了病房,也一同离开了他的世界。
穆于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哭。
泪水不知何时早已干涸,当下竟然淌不出半点。
就在此时,枕边手机震动,穆于迟缓地转过头。
来电人是周颂臣。
压抑在胸腔的窒息感,没有因为手机屏幕上的这个名字而缓解半分。
穆于拿起手机,接通这个电话。
不等周颂臣说话,穆于抢先道:“现在能给我答案了吗?”
对穆于索要的答案,周颂臣心知肚明。
他今天不用去柯罗,是难得的休息日。
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看法考资料,一整日的学习让太阳穴变得酸胀,所以他停下来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在这种时刻,很突然地想起了穆于。
想到了那天晚上穆于关门的背影,又想到对方参加定段赛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几乎断掉的联系。
所以周颂臣拨通了这个电话,得到了出乎意料的质问。
不等周颂臣回答,穆于慢声道:“想好了……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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