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穿旗袍,不喜欢一切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的东西。周子珩忽然就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初夏的傍晚,也是这么下完了雨,那个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上京城四大家族暗中的血雨腥风,正沿着地底下的庞大根枝沙沙振动。
男人坐在花园里的凉椅上,笑眯眯哄女儿。
少年的周子珩问男人,不怕接下来即将要面临的杀戮么?
男人把才两岁的女儿抱在腿上,小姑娘就像是洋娃娃般,明明已经跟少年的周子珩玩了那么久,可见到已经有少年稳重气派的周公子,依旧会撅着嘴,扭头不理。
男人不紧不慢,仿佛前一天收到的毒物炸药包根本就没发生过。
“随遇而安吧。”
“……”
“子珩,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什么事,是要成为你的劫。”
“渡你曾经的运气,平衡你的所有好运。”
“我曾经以为我是人生之巅,连爱情都是那么美满。但我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老天爷总是要收回去一些。”
少年的周子珩能听明白,但他看到了那两岁大的娃娃抓着前面的生物学笔记本就在津津有味看,明明连字都不识一个。男人突然叹了口气,把女儿往怀里抱了抱,流露出了一点儿不合时宜的忧愁。
“要是我家小祖宗将来能去学个芭蕾舞蹈就好了。”
“我和她母亲都想养个文静点儿的女儿。”
周子珩:“原叔是不打算让晚晚也走理科类的路吗……?”
男人忽然一笑,与女儿拍着掌心,
“算了,”
“晚晚走什么路都可以。”
“她开心就好啦~”
“……”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做的饭居然意外不错。
周子珩细细地挑着鱼刺,到底还是没做过鱼的女孩,有些地方的刺没能处理干净。鱼肉给阮茉,剩下的他吃。阮茉还给他盛了碗汤,煮汤的砂锅在厨房里,阮茉捧着这汤从厨房走出,对周子珩说,
“哥哥,这个汤,真的很好喝的!”
“我研究了好多天呢!这几天才买全了食材!”
“你看这个汤底,熬的又白又浓!”
周子珩低头一看。
还真是。
海带皮和豆腐躺在木碗里。
一层白白的汤,浇在了上面。
阮茉满怀期待看着周子珩,天真无邪,像是在等待家长夸赞的小孩。
周子珩微微一笑,捧起了碗。
……
夜晚,阮茉磨磨唧唧坐在书桌前追剧。最近有一部很甜很甜的恋爱剧,男主快要追到女主了,阮茉除了做/爱,就是吃薯片追剧,周子珩躺在床上看新闻,他把工作搬到了江南。
阮茉一点儿奇怪的动作都没有,甚至睡觉前,还环着周子珩的肩膀。
听着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平缓,阮茉搂着周子珩的胳膊,她忽然就悄悄起了身,盯着周子珩的脸庞。
周子珩浅眠,若是阮茉翻来覆去的翻身,隔着一个客厅他都能听得到。
今晚……
很久很久之后,她伸出手。
轻轻放在了周子珩的鼻息上。
“……”
阮茉第一次杀人!她终于感觉到了六神无主!她跪坐在周子珩身边,身子颤抖了半天,半天都是完全没意识的。
好像真的没了气息了,她是拖林苏给她买的毒药,林苏不混上流混下流,这种东西太容易弄到。
但没想到真的杀了哥哥,阮茉想让周子珩去死的念头在确定了他就是那天追杀她的龙纹身那一刻就诞生了,开始往心底扎根。她夜夜笙歌,每天抱着周子珩亲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到底是用刀在床上捅了周子珩的心脏,还是用药毒死!
她想把那条龙给剜下来,她甚至荒唐地去想,要是把周子珩的纹身给挖掉就好了。
只挖掉纹身,那么哥哥就和那个有纹身的烈火男子就不是一个人。
可挖纹身究竟是开玩笑。
喝毒药会慢一些,时间要是掐好,可能就在睡梦中悄悄离开人世间。
阮茉不想让哥哥受苦。
阮茉又伸手摸了摸周子珩的鼻子,确定了没有了呼吸。她忽然就心脏一紧吧,眼泪突然就窜上了头。
那酸涩感,那绝望,按理说不对劲儿,完全不对劲儿!她明明是想杀了周子珩的,周家逼迫的阮氏夫妇!!!
阮茉用手捂了一下眼睛。
很快这个世界上可能就没有周子珩了,眼泪一下子就往下掉。她努力地下去了床,腿上就跟绑了十万斤重的沙袋!
夜色浓重,窗外又开始起了许许多多的潮湿大雾。阮茉躲在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用牙咬着旗袍的布料。
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就会想到周子珩的好啊,人心真是奇怪,当她看清楚爸爸当初自尽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他为的那一刻,你能想到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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