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找,方家家主方成玉要方怀瑾过去一下,方怀瑾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跟着那人走了,方成晨看着自己侄女的小小背影,只觉得她心里有道厚厚的墙,真正的她躲在那墙后面,根本不想见任何人。
方家前厅,很多人聚在一起说笑,所有同龄的孩子在旁边互相追逐嬉戏打闹,一派祥和的景象,方怀瑾看着家里人好一会儿,默默的起身离开,走到方厅旁边的一处小庭院里,只觉得一个东西自脸颊旁扫过,她刚回头,一大团就呼在了脸上。
“哈哈哈哈,你看她,躲都不躲的!”
几个同龄但从未见过的陌生孩子站在不远处,方怀瑾探出小手摸了下脸,是一大团泥巴。
“啪!”
又是一团泥巴迎面扑来,直接呼到了方怀瑾的眼睛上,她狼狈的闭上眼睛,几个小孩儿见她这样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见她没有反应,更不客气的泥巴扔了过来,不一会儿,方怀瑾便浑身挂满泥巴,她的脸上、头发、衣服上,都是泥巴印,而几个小孩子不亦乐乎,似乎将她当成靶子,不停的扔,一边扔一边口中嬉闹,“她是不是个傻子呀,都不知道躲的,哈哈哈哈!”
“可能就是个傻子吧,她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哈哈哈!”
小孩子们笑着,泥巴扔的又起劲儿了不少,方怀瑾站在那里,用胳膊挡住自己,但依然挡不住泥巴攻势,她只能狼狈的后退,却不想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掌心被什么东西瞬间扎破!
“啊!她是不是流血了!”几个孩子看着地面,立刻丢掉手中的泥巴,方怀瑾扭过小脸,抬起手才看见她的手掌在刚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横亘在她的掌心之上,伤口很深,殷红血液不停的冒出,自她的掌心伤口顺着手腕滴落在地。
“你们几个……小瑾!”有大人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明显慌了,几个小孩儿开口,“不是我们!是她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我们可没推她!都是她自己弄的!”
“什么叫都是她自己弄的,她这满身的泥巴算怎么回事!”赶过来的叔母看着一身狼狈的方怀瑾,将她自地上搀扶着起来,“小瑾,没事的啊,别怕。”
“就是她自己弄的……”几个孩子站在那嘀咕,一双双眼瞪着方怀瑾,方怀瑾默默的别开眼神,跟着叔母去处理伤口,过程中一言不发,她只是对关心自己的人笑笑,不曾开口。
方怀瑾十岁的那年,一场意外的事故让她差点没了手臂,她只记得大爹面色铁青的抱着她狂奔,只记得红色的血液顺着自己的身体一路流淌,像是开满了一路的红花一样,三叔明显的慌乱还有大爹压抑的狂怒,她自己则是出奇的平静。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已经不太会大喜大悲,不太会流泪,不太会悲伤,仿佛什么事都过了眼底,什么事都没过心里。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在这个世上。
她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瑾,你都不会喊痛的吗?”三叔开口问她,十岁的方怀瑾坐在床上,对着方成晨扯了扯嘴角,“三叔,我不疼。”
方成晨的心头一下子就酸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条胳膊都快没了,她竟然说不疼……怎么可能会不疼!
方成晨忍不住探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小瑾,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在乎的?”
“……制药。”方怀瑾那双清澈却木然的眼看着方成晨,“三叔,我喜欢制药。”
“好,那就好好钻研制药,那就将这条路当做你人生的方向……”方成晨喃喃低语,好怕他的小侄女,会真的失去了自我。这之后的日子,方怀瑾再如何沉迷制药,方成晨都不再开口管束,他似乎在这个瞬间读懂了小侄女,了解她内心的孤寂和害怕,方成晨看着书房里低头看书的小身影,只是叹息,若是这样可以让她好好的活下去,也好。
十四岁时候的方怀瑾,展现出了她极有天赋的制药水准,方成晨一直引以为傲,她是一个十分上进谦逊的孩子,也是个向来独来独往的孩子,她有了自己的坚持,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向往。
方怀瑾初入小宗门的那年,因为家族关系很多人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打好关系,却在接触几日之后纷纷退开,不少女同学私下里开始嘀咕,方怀瑾那人,是不是有病啊?她都不会笑的,也不会和人主动说话,和她说什么都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装清高给谁看呐?
方怀瑾听着这些流言,没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明显的看出来,先前和她亲近的人,一下子不见了。
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旁边,再看了看别人两三成群的欢闹样子,方怀瑾的黑眸微垂,没什么的,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
“三叔,什么才算是朋友?”偶尔一次回家,方怀瑾喃喃低语,方成晨听到这话忍不住心头颤动,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朋友,也分很多种,真正的朋友,可以同你一起承担欢乐与苦痛,彼此分享、彼此保护。”
方怀瑾淡淡的应了一声,方成晨忍不住问道,“小瑾,你想要这样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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