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姐妹生在同一日,所有的追思祭奠,都给真正的武安王妃柳映雪。”
“那我呢?”十五岁的湘平郡主绝望地哽咽起来,“如果母妃离我而去,我就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了,母妃甚至连我的一场祭祀,一点追思都不愿要吗?十四年母女衷情,来日我何处托寄?”
朦胧的泪眼里,病骨支离、奄奄一息的女人好像又攒出了一点精神。她枯槁憔悴的面容生动起来,握着明湘的手仿佛也多了一点力气。
“阿湘,我的女儿。”母妃喘息着,“你要平安活着,就必须牢牢记得,你的母亲是武安王妃柳映雪,你是湘平郡主桓明湘,柳饮冰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镇远关下,你从不该认识她!”
“我死之后,只盼你保全自身,好好活着,不要再记挂已死之人。”
十五岁的明湘凝望着母亲突然明亮起来的眼睛,心底蓦然浮现出一个极为不祥的念头。
——回光返照!
她的泪从颊边源源不绝地淌了下来,耳边是母妃轻声的喟叹。
“柳饮冰如果真的和她的父母族人一起,死在二十年前就好了。”
声音渐归于无,那只握住她的手慢慢松开了。
十五岁的明湘恍若未觉。
她木然跪在榻畔,轻声反驳:“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这是《礼记》中反复陈述过的,母妃往日教导我熟习礼记,进退有据,如今却又要我违背,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将她揽入怀中,耐心解释了。
她怔怔跪在原地,跪的双腿僵硬麻木,支撑不住身体一斜,终于仿佛后知后觉,失声痛哭出来:“母妃,母妃,别丢下我!”
“母妃。”明湘望着墙上那幅仕女图,轻轻地道,“当年陆彧死了,联系我们的线也断了,我们就以为我们母女摆脱了为人棋子、受人摆布的命运,可是没有,陆彧的儿子还在,想要逃脱采莲司的视线终究只是妄想,他们又找上了我,想要将‘明月’这朵睡莲重新控制在采莲司的手中。”
‘明月’既是采莲司给予母妃的称号,也是给予她的。当年陆彧对‘明月’这朵能打入宫中的睡莲无比重视,而众所周知,重视暗探的最好方式就是给予最高程度的保密。
母女二人这条线由陆彧亲自掌控,陆彧只下过一次命令,命母妃扮演好失常的武安王妃,蛰伏宫中。除非接收到唤醒的指令,否则就一直潜伏下去。
唤醒‘明月’的指令,就是那句镶嵌着母妃姐妹二人名字的诗。
自明湘记事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采莲司的指令。
因为唯一掌握着她们这条暗线的陆彧,死在了南齐庄宗的诛杀之下。
陆彧被南齐庄宗诛杀后,庄宗转而任用崔冀,对采莲司上上下下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在这个过程中,陆彧的旧部或被打压,或遭杀戮,姻亲党羽或死或散,连南齐名将陈桥,仅仅因为是陆彧母亲的同族侄儿,也被罢免归家。
死在这场动乱中的采莲司使者不计其数,随着他们的死,许多埋下的暗线,尤其是由陆彧亲自掌握的暗线如同断线风筝散失各地,甚至其中很多都深埋在了无数鲜血之下,后人根本无从得知,也就无法再接续回来。
母妃为此提心吊胆恐惧了很久,直到陆彧死后数年,她们母女都没有收到唤醒的指令,母妃才终于肯相信,或许她们母女的秘密被陆彧带进了棺材,她们自由了。
明湘抹去脸颊上未干的泪水,她低下头望着手中信纸和指间沾染的墨迹,终于慢慢道:“母妃,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和你一同走了就好了,我们母女黄泉路上也能作伴,不用担心太孤单。”
“你听到我说的话,一定又要斥责我胡言乱语——如果真的还有这个机会,那该多好啊!”
她沉默片刻,又道:“论起心性坚韧,我远不及母妃你啊!如果不是母妃在我年幼时,就为我们母女两人准备后路,百般谋划,现在收到采莲司的指令,我恐怕只有低头从敌或是自尽来保全气节两条路可以走了。”
明湘眨了眨眼,眼眶发热,再度涌起落泪的冲动。但她这一次没有哭,反而闭上眼,将眼泪忍了回去。
“我看着母妃的画像,便有一种母妃还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感觉,如果母妃真的还在,一定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吧,与其受人胁迫为人鱼肉,不如赌一把,至少不枉费我们母女十年谋划。”
整整十年,从尚且是太子的孝德帝后相继故去,只剩下年幼的东宫太孙时起,母妃就代替年幼的她开始了这场惊天豪赌。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卷入储位之争,就是为了搏一个从龙之功,哪怕将来南朝事发,也有斡旋的一线生机。
为此,母妃活生生耗干了心血,明湘七年来夜不能寐,直到三年前夺位之争尘埃落定,太孙桓悦践祚为帝,明湘心上那块沉沉的大石才挪开了一点,为她留出了片刻喘息之机。
“母妃。”明湘轻轻道,“谢谢你。”
佛堂寒冷,明湘手足已经冻得发麻,她艰难地站起身向房门处走去,最后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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