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恰在这时,薛无晦醒了过来。
云乘月探过头去,暗中深吸一口气,才能绽放出一个笑容。
“醒了?日头已经三竿。薛无晦,该起床吃午饭了。”
“该起床了。”
她说:“再不起来,午饭都来不及了。三薛那只兔子都要笑你了。”
她取出毛绒绒的黑色长毛兔,摆在床头,让兔子红宝石的眼睛正对着薛无晦的脸。
薛无晦的睫毛动了动。
“薛无晦,起床了。”她又说了一遍,很耐心。
他终于睁开了眼。不是活人那种缓缓睁开的方式,而是猛一下睁到最大,宛如暴起的死尸。
而那漆黑到极致的眼珠,苍白而略泛蓝的眼白,都更显得阴森鬼气。
这双阴森的眼睛转动过来,冷冷地对准了她。带着狐疑,带着杀意。
“从我梦里滚出去。”
他眼神狠厉,声音平静却冷清到极致:“再敢假扮她,我便让你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便是下了九幽也不得安宁。”
梦?
云乘月明白过来,干脆将三薛拿起来,在薛无晦脸上轻轻一碰。
“听说让黑兔子亲一亲,就能驱散梦魇。如果要问是谁说的,那就是我说的。”
她一本正经道:“噩梦该醒了,师弟,快起床了。”
青年一呆,下意识去拿脸上的兔子。他抓住了熟悉的手感,这才迟钝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到了血腥味的源头……伤口?她手腕上有新鲜的伤口,还有鲜血流下而凝结的痕迹。浓郁芬芳的香气在他嘴里泛着,是伪装不来的纯粹生机。
再看远一些,就见到了跪地行礼的两位将军。
“陛下,您终于醒了!”
“臣万死,未能护陛下周全!”
【获得黄色情感,乐陶的感激。】
【获得黄色情感,申屠侑的感激。】
【将军百战死,忠魂未肯归。有的人生前做了逆贼,也有人死后不改赤胆忠心,正如乐陶与申屠侑两位将军。他们千年未亡,只想追随一生中唯一的君王,了却未竟之业,斩尽仇敌宵小。】
【应用后,能在气势上压制军士,对防御军中攻击也有奇效。】
薛无晦如梦初醒,神情也一寸寸软下去。他“嗯”了一声,有些疲惫地坐起来:“不怪你们,是我大意了。”
他垂着眼,却又瞟了云乘月一下,有些不安的样子。
“师……云乘月。你受伤了?”他低低地说,到底没忍住,轻轻拉了她的手,“对不住。痛不痛?”
“这点伤!”
云乘月失笑,摇摇头,也顺势抽出手:“不碍事。你能好起来,我就放心了。发生了什么?”
薛无晦恍若不觉她的动作,只是也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抬起眼,那种青涩的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渊般的寂静清冷。
他就用那种深深的眼神,仔细凝视了她片刻。
【获得情感,薛无晦的沉默。】
【沉默原本不是一种情感,可他的沉默是。想要的太多,想说的太多,可想要的没有得到,想说的也从未说出,最后便只余沉默。作何理解,凭君处置。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从来只盼你好。】
【没有颜色,无法定性,正如无法说出的感情。】
云乘月睫毛一颤,几乎忍不住要说什么。
可薛无晦已经移开了视线。
“我进京时,正是傍晚将夜。我本想径直前去诏狱,却见街上人头攒动,百姓不在日落时归家,反往城中涌去。我疑心是有什么不好,便跟去看了一眼,正见白玉京星祠亮灯,然后……”
他顿了顿。
“我看见了太清剑。”
“京城星祠上方,太清剑悬空,并在星空上投映出巨大虚影。我只瞧了一眼,便被剑气所伤。”
薛无晦有些自嘲地弯弯嘴角,不觉按住胸膛。
“到底是,不愧是——杀了朕的利刃啊。”
他没有太多负面情绪,甚至好似有些佩服。
但云乘月的笑容消失了。她一动不动,脸色变得雪白。
好一会儿,她才说:“看来是我。”
薛无晦一怔,明白过来。他沉默片刻,最后摇头:“不一定。”
“不一定?”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不知道?”
“我不记得死前看见过你。”
“那不能说明什么。在这之前,你甚至不记得有我这个人。”
云乘月蹙眉:“为什么你不记得,乐陶他们也不记得,我自己的记忆也七零八落,以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也许搞清楚这些,就能有答案。”
薛无晦凝视着她:“可是师姐,我们也许没有时间去搞清楚这一切。当务之急,是皇宫里那个人。”
云乘月垂下眼。
“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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