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的这一枚华胜并不显眼。
但今天,她才刚梳好头发,又拿起首饰,身旁却笼下一片阴影。
薛无晦飘然而来。他弯下腰,拿走了她的紫薇华胜,将之放在一边。接着,他用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仿佛在观察什么。
云乘月也侧头回视:“怎么了?”
他没说话,却伸手来拂她一缕头发;他皱眉看了她一会儿,又动手拨下几绺额发。
她没有动,只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等他终于摆弄完、直起身,云乘月回过头,见镜子里的自己多了个挺厚的斜刘海,快将眉毛遮完了。
梳妆台上的镜子是普通的铜镜,要模糊许多,只能大致呈现出她的样子。容貌看不大清,发型又变了变,镜中的自己一时显得有点陌生。
云乘月琢磨了一下,问:“这是易容吗?”
他要她做的事,需要乔装打扮?
她想要拨开刘海,再对比一下自己的变化,但他伸手按下她的手腕,冰凉的指尖又轻轻将刘海拨了回来。
“易容没这么简单。你别动。这样能挡去一些你的眉眼,你的容貌便不会太过显眼。”
是么……她又端详了片刻镜中的自己。朦胧柔和的倒影也静静凝视着她,似乎的确有了很大的不同。
“那就这样好了。”她同意了,想一想又觉得有些高兴,“这样是不是就能避免容貌诈骗了?”
他收回手,动作一顿,声音里多了疑惑:“容貌……诈骗?欺骗谁?”
“就是我的生机书文啊。”云乘月很认真地解释,“你说过,人家本来没觉得我非常好看,却被生机影响,以为有。这岂非就是诈骗?不太好。”
他默然片刻,略摇头:“你倒是……词语挺多。”
“谢谢夸奖。”
“却非夸你。”
他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唇边还有一点讥嘲似的弧度,显得很凉薄。
云乘月却还是挺开心。容貌显眼会带来更多麻烦,比如昨天的闹剧。聂七爷突然求亲,很可能也是中了生机书文的招……咦,这么想想,这书文干脆改名“魅惑”算了,更贴切。
她伸手去拿梳妆台面上的那枚华胜,想要梳妆。但华胜才入手,她却犹豫起来,有些不知道怎么用。
华胜是一种额心发饰,适合光洁的额头。可她现在有了刘海,用着就会很奇怪。
可她只有这一样首饰,如果不用,她又不会自己梳头,也不想专门去学梳头……
正迟疑,一只苍白的手从她肩上越过,拿起了梳妆台面上放的黑玉梳——就是薛无晦送她的那一柄。
“玉梳也可。”
他握住她的头发,左手将梳齿朝下、嵌入厚厚的头发里。
一股柔和的力量波动从发梳上传来,轻巧迅速地完成了一个简洁的垂髾髻。
云乘月抬手摸了一下,右手食指正好能碰到玉梳上的绿松石——就是他说过,可以开启远距离沟通的开关。
“谢谢。”她松了口气,“薛无晦,其实你很会照顾人。”
他皱起眉毛,似乎不喜欢这个夸奖,所以没有回答。他只说:“云乘月,将你的书文放出来。”
云乘月依言伸出右手。
栖息在她眉心里的生机书文醒来,很雀跃地浮现在她掌心;“生”字最上面那横还弯起来,朝她挥了挥,似乎在快乐地打招呼。
而在它的“背”后,却多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团淡金色的光,比“生”字略小一些、透明一些,显得有点单薄,还有点蔫巴巴的。
“原来长这样……”
云乘月好奇地抬起手掌,观察这团金光。
这团金光,是从《云舟帖》摹本中而来。
摹本与真本神似,都有一缕生机,但不如真本精粹浓郁。昨夜,云乘月利用生机共鸣召唤摹本;拿到之后,摹本中的生机就融入了“生”字书文。
所以,她撕毁的实际只是一个空壳。而一旦字帖毁去,旁人只会以为其中精神烟消云散,哪能想到她已经拿走?
连荧惑星官都没能察觉出不对。
但让云乘月意外的是,摹本中还存在着另一样东西,就是这团淡金色的光。当她吸收摹本生机时,它也紧跟着流入她的躯体,吓了她一跳。
所幸它进来之后,只是安安静静地依附着生机书文,仿佛不存在。
而看生机书文的样子,也并不排斥被它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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