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屿城比白天任何一刻都要明亮,如同一个被彩灯照彻的玻璃工艺品。
霓虹灯在街上的水洼里闪烁不定。
周姣仰头望着江涟,脸上的笑意从未如此甜美而娇媚。
她仿佛看到绳子正在野兽的脖颈上一点一点地收紧。
像是意识到危机,野兽用冷血可怖的眼光逼视着她,剧烈挣扎起来,似乎下一秒钟就会猛扑向她。
可最终,野兽还是停止挣扎,任由绳子紧缚在喉咙上。
其实到这一步,她就该停下了。
她应该牢记,江涟是危险、未知、不可控的。
明明之前她一直记得这点,也不想跟他发展出多余的、古怪的关系。
可她一想到,可以进一步勒紧他脖颈上的绳子,心绪就躁动起来,所有顾虑都抛至脑后。
她微笑着,定定地望着江涟,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
——我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渺小的蝼蚁吗?
为什么要迫切地保护一只蝼蚁呢?
见江涟始终不答话,她又轻声问了一遍:
“江涟,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江涟的神色更加僵冷。
他原本第一反应是,“喜欢”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但很快,“江涟”的常识系统就做出了回答:喜欢是爱情的一种,爱情则是受社会因素影响的生理、心理和主观情感结合的复杂现象1。
在生物学上,喜欢这类情感更像是一种化学反应,由不同的激素和神经递质所驱动,主要是肾上腺素、多巴胺和五羟色胺2。
近些年,不少研究都表明,芯片可以通过调节神经元电活动,使人脑模拟出类似爱情的情感。
不过,除了激素和神经递质,人与人之间是否能产生爱情,还得看具体的社会语境,故而这一理论一直存在争议。
江涟看着周姣,冷冷地扯了一下唇角,似乎想笑。
他自诞生起,就没有见过同类。
人类建立的社会学理论和进化论学说,在他的身上全不适用。
若不是他被迫降临到了人类的维度,人类甚至无法观测到他的存在。
因为不死不灭,他曾被当作神明供奉起来,不少教派应运而生,但只要有人试图理解他的存在,就会陷入异乎寻常的恐慌、谵妄和癫狂之中。 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类的存在一般。
一列蚂蚁才能搬动一枚小小的糖块,人类却只需一根手指就能将其碾碎。
假如蚂蚁知道人类的存在的话,是否会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他于人类,正如人类于蚂蚁。
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认为他会喜欢上她?
江涟冷漠地说:“我不会喜欢任何事物。”
他不会有“喜欢”这种情感。
等他从“江涟”的身体离开,甚至不会再对她的气味有特殊反应。
“你在异想天开,”他居高临下,声如寒冰,“我不会喜欢你。”
假如他说这句话时,眼睛没有像湿冷的黏液一样粘在她身上的话,也许更有说服力一些。
周姣原本只是想逗他一下,要是能让他感到不适就更棒了,江涟的反应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怪物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刹那间,周姣脑中响起尖锐的警铃——怪物的喜欢,肯定不会像人类一样充斥着保护与奉献。
他喜欢上她以后,对她的渴欲可能会变得更加恐怖,更加病态,更加癫狂,甚至可能会把她当成食物。
她大脑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让她放弃欺骗江涟。
她承受不起江涟的喜欢。
她的处境已经够糟糕了,不该让自己处于更加糟糕的处境。
她却在本能的警告中,抬起受伤的那只手,轻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江涟的视线移到她的手上,半晌,才冰冷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周姣理智上知道,现在应该停下,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冲动却让她用力压破了掌心的伤口,任由黏稠的鲜血滴滴流下。
她问:“真的不喜欢吗?”
那一刻,江涟眼中流露出来的狂热贪欲,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有那么几秒钟,她甚至觉得他的眼眶里会钻出触足来,疯狂而饥-渴地吮-吃她的血肉。
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周姣这么想着,却鬼使神差地把那只手放在唇边,当着他的面,吮了一下伤口。
她的口腔立刻被鲜血濡湿了,飘出一缕白雾,那是灼烫的血气遇冷形成的雾气。
江涟冷冷地看着她,鼻子却抽动起来,开始剧烈地吸入她呼出的气息。
随着他吸入的气息越来越多,无数充血的腕足从他的眼底升起,眼神逐渐被恐怖的贪婪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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