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摇了摇头,迟疑了会道:“父皇,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认为不管郡县制还是分封制,只要诸侯王忠心,愿意跟着大秦定下的律令和规矩走,其实对民众们而言,郡县制和分封制没有太多区别。”
“哦?民众?”
嬴政诧异地看向扶苏,官吏与他汇报治下情况,基本上没人会从百姓的感官出发,但很快嬴政又皱起眉,“你这是支持分封制?谬论,分封制最易引起叛乱,一旦兵乱,苦的还是百姓,岂会没有区别。”
“但郡守、将军也有可能。谁都有可能……”
“但分封制占有大义。他们可以用大秦的血光明正大地养出一大批只听令于他的铁骑,反秦!你以为六国余孽为何要不停地宣扬暴秦暴政,还不是大义……”
嬴政说到这一顿,他蹙眉看向扶苏,“扶苏,你可不像连这些都想不到的愚笨之人。”
扶苏沉默了一会,忽然道:“父皇,我有二十余弟弟。若无分封,日后他们便会低许多贵族一头。百年后他们的子嗣或许会沦为白身布衣,在街头被贵族欺负,您忍心吗?”
嬴政冷冷地看着扶苏,道:“大秦与王族宗族,孰轻孰重?”
“父皇,不是大秦和宗族之间,而是亲兄弟之间。”
扶苏抬头看向嬴政,“不是所有弟弟都会叛乱,况且也并非没有挟制的办法,我不……”
“砰!”嬴政将一枚竹简狠狠地砸向扶苏。
扶苏可以避开的,但他自知情急之下说了戳嬴政心窝的话,任由竹简砸在他的额间,砸出一小片红。
“谁与你说了什么?王丞相?”
扶苏摇头道:“王丞相并未找过我。”
“那就是朝中支持分封制的大臣。我不管是谁在你耳畔说了什么。”
嬴政看着扶苏,一字一字地开口,“你熟读《商君书》应当知晓我忍不忍心。”
扶苏想说什么,但看到嬴政的脸色又闭上了嘴。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下。
在嬴政起身的那一瞬间,扶苏忽然道:“那阿婴呢?他也不能封王吗?”
嬴政猛地扭头看向扶苏。
他在这一刻才愕然发现,扶苏这逆子居然将张婴误会成他在外的私生子,也不知道该说扶苏是迟钝还是敏锐。
他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岂会有阿婴这么小的稚子。”
扶苏迟疑了会,开口道:“父皇龙虎精神,老当益壮。”
嬴政:……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们的黑锅别想甩在朕头上。
但想起之前给张婴按下的“巫祝奉子”的名号,以及还差一点可以板上钉钉证明他身份的关键证据。
为了不让张婴未来登基时,会被朝臣们、以及别有用心的人质疑污蔑血脉的可能性,嬴政忍了下来。
嬴政冷声道:“阿婴是巫祝奉子,别瞎揣度。”
扶苏一愣,连忙道:“是儿莽撞。”
嬴政忽然又笑,也是透露一点的意思,道:“即便是,阿婴更不能封王。”
扶苏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果然是有关系。
但他也感到惊讶,没想到父皇对最宠爱的阿婴也会给出这么冷酷的答案。
“为何……”
“若给他封王。”
嬴政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开了一句玩笑话,“我担心他会臣下胁迫,造反称帝。”
扶苏:!!!
“你自幼关照幼弟,但弟弟们终会长大及冠。与其日后为兵戎相见,活着不好么。”
嬴政起身,“走吧,接下来是你的三冠礼。”
在他掀开车帘时,外面是戒备森严的黑甲卫,再远一些是乌压压又安静无声的黔首们。
而在嬴政迈出来第一步时,远处的黔首们忽然高呼着“天命大秦,天佑陛下!”欢呼雀跃的声音几乎在草原平地都引起了阵阵回响。
这时,嬴政回首看向扶苏,见他也面色潮红很是激动,嬴政微微一笑。
他大手一挥,引起更多人欢呼雀跃,顶礼膜拜。
嬴政回首,意味深长道:“你看,权利多么令人澎湃,能激起多少人的野心。你真想分给弟弟吗?”
说罢,嬴政转身下了马车。
徒留在原地的扶苏却怔怔地捏住了拳头。
他并非为大权在握而激动。
他高兴的是,饱受战乱麻木的黔首们能为父皇如此真心地欢呼雀跃,足以证明他们在大秦过得很好,父皇一统六国是对的!
扶苏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走下了马车。
他踩在铺好的红毯上,缓缓向着古朴的庙宇前行。
恰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清澈的嗓音在喊他。
“阿兄!”
扶苏回头,没想到他之前举例的主人翁会笑眯眯抱着一直羊羔,出现在他眼前。
扶苏心里闪过一抹内疚,语气越发温和道:“阿婴怎么了?”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