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 方毅也过来了。
盛景看他们有话说的样子,把桌子擦干净,又彻了一壶茶来, 道:“我去洗碗。”
盛河川却叫住她:“小景,你也来。”
盛景只得停住脚步,找了个凳子住了下来。
方老爷子却没进门, 而是从他屋里拿了一张竹椅子, 坐到了他跟盛河川这间屋的廊下,掏出他不大抽的旱烟杆,慢悠悠地点燃。
大杂院的人家, 都是几口甚至十数口人一家的, 光是做饭炒菜都要费好大一番功夫,自然没有盛、方两家这么利索。这时候大多数人家还在吃晚饭,大杂院里只听见到各家屋里传来的碗筷之声和说话声。
盛家堂屋里,盛河川的声音很低:“方毅,你爷爷不放心你,让我跟你聊几句。”
方毅点头:“多谢盛爷爷。我知道我爷爷和您都是为我好。”
盛河川见他似乎知道自己要跟他聊的是什么,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问道:“你也上班两年了, 对于现在的局势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能跟盛爷爷说说吗?”
方毅点头:“现在局势复杂,斗争会比前十年都要激烈。黎明前的黑暗最危险。而我在这时候呆在这种单位,又比别人更危险。”
生活在皇城根下, 在这单位上班, 他父亲还是军中大佬, 方毅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思想。
他知道,媒体是政治的喉舌,上面的领导要他们发声,哪怕还没到年底,不到他们杂志社发刊的时候,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不上就是他们的对立派。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杂志社就得在左和右之中选择一条路,骑墙派是不存在的。
而在这种看不清前路的复杂的局势下,除了个别敢于铤而走险的投机分子,很少有人敢发表自己的看法的。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得亲自动笔,支持某一派观点。
而杂志社的选择,又不等同于他们个人的选择。他们如果有自己的主张,与杂志社完全相悖,那就得在这夹缝中选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见方毅对自己的处境有着清醒的认识,盛河川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赞成邓公的观点。”方毅道。
一直低着头,默默听他们谈话的盛景,听到这话她抬起头来,看了方毅一眼。
她的动作幅度极小,然而屋里一老一小两个男人竟然都注意到了,两人都转头朝她看来。
盛河川鼓励地问道:“小景有什么话要说吗?”
盛景朝方毅笑了一下,道:“我觉得方毅哥很有眼光。”
可不是有眼光吗?事实证明,邓公的主张是正确的,最后他带领着十亿人民走出了一条最适合中国的路,打造了二十一世纪的昌盛强国。
盛河川和方毅都瞪大了眼睛。
盛河川之所以问盛景,是想看看这孩子听没听懂他们的话,她又有什么想法。他对她的回答没什么期待。
毕竟盛景再聪明,前十六年也生活在闭塞的农村,她来城里不到一个月。她能朦朦胧胧听懂一点他们说的是什么就已很了不起了。
可听她这话,她不光听懂了,还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十分赞同方毅的看法。
“你知道方毅刚才说的是什么吗?”盛河川不敢置信地问道。
“知道啊。”
盛景语气十分平淡,就跟谈论今晚吃了什么菜一样,让盛河川深切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可一下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只见盛景问方毅:“方毅哥要为他发声吗?哪怕你们领导站在另一边,你也要想方设法为支持他而发声?”
方毅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神采。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发声吗?”
“看你自己。有抛头颅洒热血,只为真理的人。他们认为真理的花必须染上鲜血才能绽放得更加艳丽,为此不惜抛却自己的生命,让亲人的痛苦也在所不惜。也有人觉得生命无价,真理总有一天会到来,自己应该蛰伏着,蓄积力量在最适当的时候出力,而不作无谓的牺牲。”
方毅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无谓的牺牲?看来你并不赞同我发声?”
“对。”盛景道,“如果你处在旋涡当中无法脱身,那自然要挣扎着朝你看到的光明游去。可你现在只是一个小人物,你们单位也只处于旋涡的边缘,你没必要去淌这趟浑水。”
“当然,如果你有志于此,以后要走仕途,这话就当我没说。毕竟乱世出英雄,这时候脱颖而出,虽然会有危险,却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盛景自然看得出方毅是在试探自己,旁边盛河川的目光也充满了探究。但在这两人面前,她并不会像在周涛面前那样充满防备,担心一言不合就被当成被抓起来审问。
盛河川对她带有“自家孩子”的滤镜,只要不太出格,他就会为她的言行进行合理化。
方毅说白了也只有十八岁,哪怕他再聪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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