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珠对李玄霸回了一揖,浅笑道:“下官定竭尽全力,解开瘴气之谜。”李靖和冯盎这才注意到晋王妃身穿的居然是太医署官服。穿什么衣服本该最为显眼,但他们都不会将视线落在别人的女眷上,便无意识忽视了。薛道衡倒不意外:“我见跟随你的官吏多是太医,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孙医师仍旧在北疆奔波,不让北疆流行的骨蒸病蔓延到关中;岭南的瘴疠,或许只有你身边这位宇文医师能解决了。”李玄霸却摇头:“解决不了,能了解就算不错了。”薛道衡道:“你好像已经知道如何解决似的?”李玄霸笑而不语。薛道衡叹了口气,不再追问。李靖和冯盎都是聪明人,从李玄霸的沉默和薛道衡的叹气中探知到了一点信息,赶紧止住继续深思,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李玄霸继续之前话题:“我得陛下旨意,将在交州开办官报。解密瘴气之事会刊登在官报中,岭南道的士子们皆可来信。这是他们的家乡,他们既然有本事入京赶考,肯定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绝不会容忍别人将他们的家乡评价为祝发文身、人鸟共居之地。”李玄霸抬头看向巍峨的城池。“岭南的城池与中原的城池又有何差别?”几人和他们身后的官吏、仆从,皆将视线投向面前城池。李玄霸不想太过招摇,所以每当他们到达一座小城池准备休息的时候,就会提前下车,如普通士人一样进入城门。这里还不是大城,只是一座普通县城。城门有卫兵把守,佩刀剑的士子与带着护卫的商人在城门口来来往往。小小的县城,只从城门处观察,便可看出繁华之态。李玄霸对薛道衡拱手作揖:“岭南能有如今安定,薛老师一定居功至伟。”薛道衡捋了捋胡须,虽神情得意,但嘴上谦虚道:“没有李将军和冯将军的支持,我一介小老儿,能做的事不多。说来我也曾经被流放岭南,对岭南还是挺熟悉,这次来岭南,就像是归乡一样亲切。”李玄霸笑道:“早知道我就不该阻止薛伯褒来,好让他认认另一个故乡。”薛道衡大笑:“对,就该让他来。”师徒不顾旁人的视线,大笑着走进城门。陈铁牛提前拿出令牌,可以不受卫兵检查便直接入关。虽然卫兵不知道进入城门的是谁,只知道入城的是大唐中原来的官员,也露出惶恐的神情。中原的大官入城,居然也会排队吗?士子们早就看出这一群人来历不凡。有些人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想要自荐。但围绕着这群官员的护卫太多,他们不敢挤过去,只能望着人群叹息。“不知道来者是谁?那言行举止一看就知道是中原大族子弟。”“中原寒门士子来了我们岭南,恐怕谈吐也会被我们误以为是大族子弟。”“不一样,不一样。气度完全不一样。”士子们窃窃私语,连互不相识的人也聊了起来。城里来了中原大族子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全城,县令忙来拜见,却认出薛道衡和冯盎。他想起朝堂最新的任命,看着坐在上首处的青年心里一突,话都说不利索了:“下、下官拜、拜见晋王殿下!”李玄霸笑着起身扶起县令:“我见城里井然有序,百姓面有惬意之色,你是能吏,有何惶恐?”县令抬头,眼有泪光:“这里是卑职的家乡,自先秦便已经置县,没有瘴气,真的没有。”中原任官需要避开祖地,但在岭南等较为艰苦的地方,往往由当地士子担任县中官吏。李靖帮助冯盎扫灭岭南不服的酋帅,中原颇负盛名的大儒薛道衡前来岭南执行教化,岭南士子人人欢喜。当初江左不也被中原鄙夷?江左既已繁荣,是该轮到我们被重视了。坏事传千里。大唐新任命的都督因岭南多瘴气对陛下毁诺一事被薛道衡等人知晓时,也迅速传遍了岭南官吏的耳朵,继而岭南汉人豪强们都知晓了。他们期盼大唐对岭南资源倾斜,让岭南也成为如江左般繁荣之地。虽然他们知道很难。岭南多山,治理困难,粮食产出也不容易。但岭南几百年来有无数士子南迁至此,即使比不过岭南,他们也希望摘掉自己头上蛮夷的帽子。他们也读四书五经,也拜儒家先贤,也戴着头冠穿着广袖。岭南有诸多城池,城池外百姓耕种有序,城池内商贩井然有序,书院中士子读书声朗朗。一代一代士人或自愿或被迫来到岭南,一人留下一道痕迹,岭南道也不可能是完全未开化的模样。刚以为家乡会有改变,却被朝中公卿狠狠泼了一盆凉水。岭南士子心里怎会不惶恐?岭南士子也能自荐科举,进京赴试。他们还以为,中原人已经要正视他们。朝堂公卿仍旧鄙夷他们,不愿意给予他们回归文明正统的希望吗?李玄霸微笑道:“我此次来岭南道,正是为了解决朝中对瘴气畏惧一事。”他把曾说过的关于瘴气一事,又简略地说给了这位可能不曾在历史中留下任何痕迹的县令听。大唐有许多不会在历史中留下痕迹,但会在当世水土上、当世百姓心中留下痕迹的官吏。
这位县令不是唯一,是其中之一。说完瘴气的事后,李玄霸又提起了岭南的经济现状。他不懂种田,只能凭借粗浅的印象,问县令可否开辟梯田,当地水稻种植是否顺利。他又说起长安要重新打通汉朝丝绸之路,现在大船已经能下海了,他在中原就见过海商。岭南靠海,是否能在海上开辟一条丝绸之路,让无法种田的人靠着经商致富?“若能种地,自然种地为先。但如果地种不了,总不能把人活活饿死。渔猎与经商也没什么区别。陛下不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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