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捂着脑袋:“高老师,这时候别对我动手啊。”高颎又敲了李玄霸的脑袋一下:“越说越离谱!你信不信宇文公辅听到你这话会把你揍得下不了床。快滚吧!接下来我和你父亲谈!”李玄霸想拒绝,被年纪一大把了仍旧力气非常大的高颎给推出了门,“啪嗒”一声把门关上。李玄霸揉了揉脑袋,抱怨地叹了口气。他表现多好啊,但被高老师这么一敲,整段演出垮掉。“算了,他应该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不会再抱侥幸心理,拖拖拉拉惹人厌烦了。”李玄霸把剑佩戴好,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接下来是去找母亲……哦,如果我被逐出宗室,母亲会不会也不要我啊。”虽然他不想让母亲看到父子相残这一幕,但事不由己,母亲应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李玄霸虽然尊敬母亲,但保住自己三兄弟的命才最重要,只能对不住母亲了。窦慧明回到西京后,就一直与万氏住在一起,没有与李渊同住。李玄霸没有瞒着万氏,将自己与李渊的对话告诉了母亲和阿姨。他对母亲拱手:“母亲,事情如果真的发展到了弑父杀兄那一步,我不求母亲原谅我,只求母亲能好好照顾二哥和小五。”窦慧明半晌说不出话来。万氏被震呆了,她恍惚道:“改、改姓窦?但逐出宗室贬为庶民,你也不会改姓啊。”李玄霸眨了眨眼睛:“啊?这样吗?我记得被逐出宗室都会改一个侮辱的姓?”万氏道:“那是因为皇帝想要侮辱你,不是因为贬为庶民。”李玄霸点头:“哦,这样啊。”窦慧明在听到万氏的话后,终于回过神。她招了招手,李玄霸乖巧地走到母亲面前。窦慧明抬起手,李玄霸一动不动。但窦慧明的手落下的力道却很轻。她的手落在李玄霸的脸上,摩挲了两下儿子瘦削凹陷的脸颊:“这皇位之争,就必须父子兄弟相残吗?”李玄霸还未回答,窦慧明便自言自语回答道:“你和二郎也不想,你和二郎已经退后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但他们非要逼你,非要逼你们啊。”她展开双臂,将瘦弱的儿子揽入怀里,无声地哭泣。李玄霸眨了眨眼睛,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做。他犹豫了一下,回揽住母亲。万氏双手攥紧了衣裙下摆,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即使她只是后院妇人,也知道皇位之争不是哭求什么就能阻止的。三郎不想让二郎和自家小五背负不孝不悌的名声,选择了自己背负一切,她不知道夫人在想什么,只说对于她而言,她即使对朝夕相处几十年的李渊不是没有感情,但也不可能苛责三郎。她只会卑鄙地庆幸三郎对自家小五的维护,没有带着小五一起动手。窦慧明无声低泣了许久,才一手揽着李玄霸,一手又轻揉了一下李玄霸的发顶:“三郎,你是好孩子,无论发生什么,娘亲都不会讨厌你。”李玄霸:“嗯……谢谢母亲……谢谢娘亲。我会尽力逼父亲妥协,不让自己走到最后一步。不然就算娘亲不会生气,二哥肯定也会把我打得满头包,小五也会抱着我哭得心烦。”窦慧明:“……你知道就好。”她松开手,嘴角被李玄霸逗得上翘,眼角还含着泪。窦慧明伸手使劲戳了一下李玄霸的额头:“别什么都自己担着。”虽然她知道自己这句话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这么对李玄霸道。李玄霸微笑:“好。”李玄霸安慰了几句母亲,又对万氏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才离开去准备让李渊退位又重新登基的事。待李玄霸离开后,窦慧明才又落下泪来。她没有哽咽,只是眼中带着浓厚的自我厌恶:“我只能对三郎说些没用的安慰话,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郎被逼到绝路。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万氏宽慰道:“夫人,你的安慰,对三郎而言已经很有用了。”窦慧明双手捂住脸,在孩子离开之后,终于不用撑着坚强的母亲的模样,痛哭出声:“郎君和大郎为何非要这样?为何总是这样?明明有一条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路,为何非要逼三郎动手?因为他们认为二郎三郎已经退让过很多次,所以这次也一定会退让吗?”万氏轻轻拍着窦慧明的背:“大概是因为帝位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使明知道不属于自己,也会心生奢望吧。”万氏轻轻攥紧衣襟,敛眉垂目,心口也一阵一阵地揪疼。她既卑鄙地庆幸三郎没有拉着小五一起做这件事,却又虚伪地忍不住心疼三郎。李玄霸没有离开多远。他背靠着母亲小院外的矮墙上,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窦慧明的痛哭声,他听到了。“我都做好了母亲会痛骂我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切比我想象中的好。”李玄霸叹了口气,收回看着天空的视线,“铁牛,李建成在做什么?”陈铁牛从阴影中走出来:“他显得很冷静,什么都没做。”李玄霸嗤笑:“事出反常必有妖,监视好他……罢了,你告诉宗罗睺,监视好草原上的动静。”
陈铁牛嫌弃道:“他还能勾连突厥不成?”李玄霸道:“他到西京后,手中的兵权就被我解除了。他想拉出一支出其不意的精兵,只能求助突厥人。”陈铁牛嘟囔:“兵权?他哪来的兵权?在太原待了那么久,军中也没有将领认可他。三郎君不解除他的兵权,也没人理睬他。”李玄霸道:“还是有的,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对二哥这一条已经腾飞的巨龙,现在跟随他已经算不上从龙之功。难免有人想富贵险中求。”若不是这样,他就让父亲直接当太上皇,而不是先过一把皇帝的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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