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悍尔人看重力量与爆发,他们不会因为自己人输了而无谓地谴责对方,蒙嘉笑着摸摸磕出血的唇角,一下场就已经有七八个勇士跃跃欲试想要挑战北昭胜者。
欢呼声里,司绒掐着时机悄悄地入座,句桑在首座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她入座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但围着摔跤场坐的一圈人都注意到了,司绒从一圈视线里感受到了某种特别的注视,她刚要转头,句桑清咳一声:“北昭战士果然骁勇。”
“哪里,这位小兄弟看着年轻,就已经有如此劲力,属实了不得。鄙人虚长几岁,若要回到小兄弟这年纪,两招就得被放倒。”北昭胜者是位叫朱垓的青衣汉子,长得凶相,说话圆融。
对方把胜利归结于年龄带来的经验,而不是力量、反应与爆发,很顾全“大局”。
句桑再次看向司绒,这意思是问继续打呢,还是不玩儿了,他绷着精神与这北昭太子周旋一夜,真是比连日练兵还累。
打,怎么不打?输了才要打。
她偏头唤:“稚山。”
稚山应声而出,轻巧地落在了场中央,朝朱垓简短而冷淡地说:“讨教几招。”
稚山一上场,他们相斗的方式便不是传统草原摔跤,而是生死场上的拳脚对招,呐喊声震耳,司绒咬了几口啫啫饼,在草屑翻飞和手脚虚影里捕捉到了那道目光。
而后往那人座次左右一瞥,能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哟,北昭太子啊。
司绒微微挑起道笑,慢腾腾地喝水,把食物咽下去。
没有阴云与闷雷,他们隔着呐喊与汗水,在第二次对视中互相确认了身份。
这视线很微妙。
或者说,对方在刻意向她传达这种微妙的感觉。
提提也认出了他,亮着眼睛盯对面,趴在地上尾巴摇摆,啪啪地直打她的裙裾。
司绒的视线被稚山带走,在一记利落的横空扫腿之后,朱垓输了,他抹着额汗,说了句:“英雄出少年。”
稚山年纪小,面上还看得出稚气,这无形中化掉了朱垓先前说的年龄一论,以小胜大,把先前输的场子都找了回来。
封暄捻着一片叶子,察觉到阿悍尔公主的行事作风与句桑截然不同,这一晚上,不论是先前他和句桑的谈话,还是之后的摔跤,都是为了试探句桑对北昭的友好度。
司绒出现之前,气氛朝和谐的方向推进,句桑虽然没有直接松口与北昭谈和,也没有断然拒绝,更像是在封暄试探的时候,句桑也在观察揣摩封暄的目的,双方的气氛相对融洽。
司绒出现之后,原先搭建起来的气氛急转直下,她不像句桑那样有耐心,愿意与北昭一来一回地周旋,她很明白阿悍尔的优势,会将上风占据到底,甚至不会轻易给封暄开口的机会。
封暄先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位阿悍尔公主才是真正关键的人物。
阿悍尔内部正在进行权力迭代交接,赤睦大汗不理事,句桑在外统筹大体要务,司绒看似在阿悍尔权力中心隐形,然而看起来却是个有票否之权的公主。
也就是说,无论封暄在句桑身上下多少功夫,最终若是过不了司绒这边,都将功亏一篑。反过来,若是从司绒入手,会遇到棘手多变的挑战,或许也会有期许之外的收获。
司绒……
封暄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脑中回溯初见时无声的往来,掌心被划过的地方泛起麻痒,空气中似乎反涌了午后的潮湿。
最终宴会上的摔跤以阿悍尔之胜为终结点,封暄咽下了原计划里要提的诸事,再三权衡后转移了目标。
在宴会结束之后,北昭使者呈上了丰厚的礼物,种类繁多到将礼单摊开都有人高。
“这礼不对。”句桑翻过第二张礼单,对司绒说道。
“嗯?”冰凉的霜酪滑下喉咙,司绒笑,“送出花儿来了?”
“确实。”句桑敲敲桌沿,示意她来看。
她搁下银勺,到桌旁顺着句桑的视线往第二份礼单末尾瞧了一眼,视线一凝,而后翻开第三份礼单开头,中间快速滑过,滑到结尾,神情变得意味不明。
“怪有意思的,这位太子。”司绒合上了礼单。
“对你怪有意思,十份礼单,三分之一都是给你的。”句桑面露古怪,心道像下聘。
按着百多年前的旧例,北昭与阿悍尔若有往来,礼单也是循旧礼,不会如今日这般……有明显的性别指向,绫罗绸缎、镜帘脂粉,还有些符合司绒外显喜好的软鞭马具与宝石珍珠,若说前者是女子惯爱的物件,那么后者便是指向性十分明显的投其所好。
北昭太子就差没有在礼单上标明,此份礼物单单赠与阿悍尔公主。
意会到这一点,兄妹俩同时笑了笑。
“那位太子,他手中礼单至少三份你信吗?我今夜到场,他呈上的是这份,我若是今日赶不及回九彤旗,恐怕他呈上的就是另一份,再者若是阿爹在场,他呈上的恐怕还不一样,”司绒两口喝完霜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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