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无权看清,又能提出什么僭越要求?魔神来到他的身边,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神迹。像是久战获胜后落在他身上的一线光芒,穿过纯净天穹与污浊凡世的阻碍,把光明加冕在银光闪烁的盔甲上。
“我不在乎他们对我的称谓。”帝释天在临近更深梦境里低喃:“所谓神子,到现在更像是血池生出的莲。”
魔神掌上布满了茧,顺光滑的脊背划过。略痒。帝释天在他怀中睡去,他也就那样静静陪伴,没有一丝倦意。
“你看上去好乖。”魔神声音有些发紧:“也只有在梦里。”
帝释天因为惧痒,眼睛打开条介于真实和虚无的裂隙。透过这缝,他在模糊意识里终于铭刻下魔神本真的面容——眉目坚毅,非善非恶;戾气深重,又有着和外表截然相反的温柔。
白羽是鸟飞到已经近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的高空时落下的。帝释天为自己戴上那顶奢华沉重的皇冠时,一片羽毛恰巧拂过他的指尖,好像有人刻意在这样无人敢发声的时刻进行恶劣暧昧的挑逗。他用手帕擦净手上刚刚沾染的血迹,单膝跪下,拾起那片不合时宜的白羽。
“为什么要坠下到这禁锢呢?”
帝释天走到窗前伸出手,看羽毛随风又起新的旅途。
没有人敢将新皇的名讳道出。他那样干脆利落地占据最尊贵的帝位,又把狂妄骄横骑在他们头上的人斩草除根。堪称苛刻的政令条条把人锁住不得动弹,铁血手腕又叫人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他们安宁了么?
他们终于安宁了。
他们真的解脱了么?
我不知道。
帝释天陷入了无梦的噩梦里。梦里不再有魔神的身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血,誓要他反思一路走来所有的过错与深重罪孽。他眼里所有的水,发出的莲,都是让人发怵反胃的腥红。无需那些背地里的诅咒,他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当白鸟在冬日清晨啄响木门时,帝释天似有所感,回望这片暗蕴生机和危难的土地。光再次洒满他周身,照得发丝如宝石折射万丈光芒。身上的披风也被霞光映得仿佛燃着一团火,温暖他在王座上冰冷已久的身躯。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眉心,好似爱侣迟来安慰的吻。
帝释天感觉自己身轻如羽,终于也踏上那些轨道以外的路。这是他第一次追寻这看似后天又像本能的旅途,他本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何方,直到一次次将心底燃着的火焰盘问。
一个答案,一个机会。
一位只出现在梦境中的人。
心中燃着的火,是指引前路的光。
他们都说我们生于苦海,修行为筏,驶至极乐彼岸。我不知何意,我的爱人。他们让世人忍受苦难,我却只愿他们此生便脱离苦海,以我为筏。
你呢?
你愿共渡众生,还是只愿渡我呢?
帝释天已经分不清自己与沿途积雪的区别。彻骨的冷意自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钻入不足以御寒的衣物,在某些晃神中,他已经融入了这方看不见与归处的茫茫天地。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骨血是否鲜活,只知道自己还有近乎消弭的意识。
那是永夜中的一豆灯,是暴雪后的一线曦。
帝释天并不害怕迷途。他双手交叠在胸前,借以感受胸膛那点微末的温暖——它不属梦境,它真实无比。
他不再是试图拯救苍生的神使,不再是战场上近乎从无败绩的大将,不再是身居高位遭万人诅咒的帝王;他褪去了万般光华和荣耀,成为朝圣者,前去他心目中向往已久的土地。
我会超脱现实来追随你,我的魔神大人。我已抛却一切,走到你的身旁。
圣洁庄严的冰雪那头,帝释天不在乎有无春暖花开的天堂。哪怕是万丈深渊,他也只会毫无顾忌地跃下。
有人会接住他。
就算我无数次从高处落下,帝释天不知何来的信心,有人一定会跨越所有艰难险阻接住我。
这是刻在灵魂记忆中的恃宠而骄,是为数不多铭刻成本能的信任。
帝释天终于在雪地的尽头停下了长久不息的脚步。目之所及的尽头,有人背着光看他,刺眼到令人落泪。
哪怕就在这一瞬间安息,帝释天也只会发出满足的短叹。他想要移动僵直到难以再行动的身体奔向他的光,他的光却已经向他而来。一个紧到让人窒息的拥抱,好像从不胜寒的云端落入篝火。
莲花在他的身后盛放。
“冷吗?”
“我知道你在等我。”
燎原的烈火融化无尽冰雪。帝释天重获新生,在那人的怀里看见了春天。呆滞,直到心头涌起一阵无法抗拒的恍惚。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他们的初遇带着血色,他挡在他身前阻隔危难,像是神明降临到了不见光明的巨壑;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那些热烈激情的深夜,更为有力的拥抱缠绵使他和眼前人融为一体……
帝释天张开眼与他对视,眉目含笑:“已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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