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来这般经不住事实检验,说的豪情万丈义薄云天,多是不曾真正遇见功名利禄逼人。几年前初见薛凌,申屠易尚能随口喊“天子死了跪三跪”,一朝借了皇帝权力行事,却在胡郢走后软作一滩。
这其中固然也有他最近被通缉的缘故,当差时见王公赏罚都如浮云过眼,实则位卑人轻,连被别人为难的资格都没有。等祸事落到自己身上,方觉原来是非对错皆在一人之口,生杀夺予不过股掌之间。这种惊恐,哪里是短短月余就能坦然处之。
另外还有别的一桩,跑动时来去自在了无牵挂,而今京中却还有个身娇体软的小娘子媚眼如酥。有了惦记,人就开始怕死。想想一旦被胡郢看穿自己是假的,必然回不了京中。
可他答应过含焉,等洗清身上罪名,就买块好地儿过日子,无论如何如何不能失信。
安城到乌州亦不算远,于平宁两城距离差不多,大半日快马而已。若有急事,飞鹰飞鹰传书过去只需个把时辰。
然胡郢又恐申屠易真是天子派遣来办机密要事,如果自己贸贸然递信让沈元州定夺,坏了皇帝的差,到时候沈大将军肯定不会有事,倒霉的不还是他这个安城节度,尤其是屠大人特意交代过不得与人提起。
胡郢讨了个巧,只在安城文书上写了有朝臣下达,行机密要事,按着平常规矩给乌州递了去。诸城文书向来三日一送,由地方官审阅后依轻重缓急,或就地批阅,或再往上送,一直到皇帝为止。
最近石亓在安城,诸方皆不敢怠慢,文书也变成了一日一送。除却城内大小杂务,重中之重自然是羯族小王爷的吃喝拉撒饮食起居等等,甚至双方对话都偶有记录批注,为此胡郢还特地寻了俩通胡语的人养着。
然沈元州又岂会凭着几封文书就放心大胆将石亓丢在安城,他早早派了亲信赵德毅去羯皇处接石亓来梁,又一直贴身跟随。
若稍有不对,赵德毅自会通传。是故安城去的文书,沈元州并未及时翻阅,直到第二日早起权作俗务批阅时才看到。
胡郢写的貌若无意,沈元州扫眼过去不疑有他,正待落笔,惊觉哪里不对。捏着纸想了一会,皇帝此刻断无可能瞒着他往安城遣人。
如今京中与霍家正是你死我活,皇帝用人之际,不作点手段拉拢沈家就罢了,怎会偷摸指派大臣越过乌州直接就到了安城?
沈元州思索良久,又觉或许是因为霍家事,皇帝在朝堂有所不便,因此先让人到了安城再叫他去。不然真是机密要事,安城节度又怎么在文书上记载。
如今安城既无兵马,又无钱粮,只有羯族的小王爷在,皇帝遣人过来只能为这一桩。这就严重了去,明面是两方邦交,私底下是五方势力抗衡。现霍家眼看又要造反,沈元州不敢怠慢,换过衣物后亲自赶来了安城。
然他晚了这一日,申屠易早已见到石亓。昨日胡郢既是派了人去找,石亓一听说城里有人求见他,还当是谁,二话不说就驱马回城。反正安城与羯族地貌相差不大,都是几块草皮子,若非城里实在无聊,他也犯不着四处看风景。
赵德毅听说是京中来人,以为这破事儿终于到头了,他并不待见石亓,这差事办的艰难,巴不得人早去京中早好。孰料一回来,居然是胡郢的旧友想看胡人,气的他差点就露出身份砍了这蠢货。
跟着石亓的亦有俩人是官位在身,听了这理由絮叨问胡郢怎如此办事。让人一本参上去,丢官事小,掉脑袋没地儿再捡一个回来。
赵德毅凑过去时,正瞧见胡郢一摊手,埋怨道:“我说你二位跟在屁股后头不着急,我在城里一整天瞧不见人,我不找个理由把人给骗回来,丢了我找谁说理啊!”
众人只得默默噤声,长吁短叹退了出去,赵德毅亦压了些火气。胡郢这办法也在情理之中,他一城主事,肩负着看管石亓的责任。而后者跟个兔子似的上蹿下跳,换谁谁心焦,谁让那小祖宗他带着马一共有六条腿呢。
这些人抱怨不过几句口舌,石亓则毫无遮掩的掀了桌子,他知胡汉有别,双方看对方皆是个牛羊牲畜。可最近羯与梁正修好,一安城的人哄着他,突而来个人说要求见他,好似看个玩意儿一般,他自是恼的很。
尤其是他也以为来人是要快点接他去梁京都,合着八竿子打不着,大失所望下更是没个好脸色,不等胡郢说情,直接道若申屠易出现,他就要将此人当场斩杀。
安城几个人只当胡郢是想将小王爷哄回来,谁也没去深究,赵德毅更加没想到要给沈元州说一声,尤其是来人根本就没见过石亓。
胡郢得了个空档去跟申屠易赔罪,申屠易道:“没事儿,我我只需确认他安全即可。皇帝得了密信,有人要暗杀小王爷,你万万不得走漏风声。”
闲耗了几个时辰,他终于把借口准备的充分。听得申屠易如此说,胡郢也暗松一口气。难怪屠大人急着要见石亓,原只是为了确认安全与否。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自己呈上去的那封文书也算得体,没造成误会。
二人正式相遇是在晚间宴席,胡郢有心讨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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