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跟之前足够让自己心旌摇荡的出场比起来,五条藤次的消失显得有几分滑稽。野良雪绯觉得自己姑且算是良善之人,不会叫无辜之人滑稽之余还变成小丑,尽管刚刚给对方的那一记膝撞确实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谁让他要当五条悟的迷弟,在这种状况下装成前男友的样子只会让她误会对方是诅咒化身出来蛊惑自己的。
她手腕交叠着在列车豁开花的车头半蹲下来,银色的双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咽喉似的黑暗。
实际上,五条藤次的身体在被她撞飞出去的刹那就消失了。要不是因为自己事先在他的腰间缠了烙有自己术式的锁链,这傻小子恐怕已经下去跟那些古平安京的鬼魂长眠不醒了。
黑暗在前方蠕动般翻滚,似乎隐约可窥见一些形状,宛如酷暑天里被烤到融化的柏油,在诅咒织成的黑气团底部缓慢却大幅地朝四面八方扩散生长着。即使视力受阻,雪绯也能听见一些来自黑暗气团背面和底部的躁动,她想起自己幼年时期在五条家后院里见到过的某种巨大的马陆。若是能把马陆的几千只脚都换成钢刃的话就更像了。
某个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厢。三十多个非术师平民正因为她的咒言而陷入沉睡,要是事情能顺利结束,他们将不会记得自己在这里遇见过的一切。
右手腕上绑着的锁链倏而一紧,随后便不再伸长。
她垂下眼帘,左手的食指在右手腕上延伸出去绷紧的链条上弹了一下。
作为平行于咒术界和非咒术界,担任着平衡双方、宛如联合国代表大会一般职能的执行庭,实际上也仍旧是依托于术师和非术师双方高层的支持而成立起来的特殊机构,因此,自然也会有来自双方的新人志愿加入其中。不过,相对于文书和后勤等工作,外勤调查部门一直都只能由持有一级及以上咒术认证的术师来担任,这也是整个执行庭里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让非术师任职的单位;同样,在调查部门需要向术师一方求助时,部门也不允许一级以下的术师介入。据执行长日车宽见所言,此举完全是为了保护更多同伴的生命,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雪绯远去的高专回忆里,几乎每年都有高年级的学长或学姐在任务中意外丧生的悲剧发生,校方内部的教职人员也频频提出申请,要求咒术协会能对接到的诅咒事件建立合理的评级制度,以免更多的年轻术师因为接到了不适合自己能力的案件而夭折。
就跟所有其它的来着校内的要求和申请一样,这些提议在当时完全没有得到过重视。咒术协会高层的傲慢早已人尽皆知,但雪绯很清楚,空有傲慢的高层绝对不会屹立得这么久。协会高层所做的那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老橘子眼高于顶地打压年轻一代,实际上却是咒术界的术师家族在有意识地削弱非术师家族的有生力量,他们所做的非但不是因为傲慢,而恰恰是出于某种忌惮,才要这么针对那些非家族出身、没有血统的平民术师们。
任何长期存在的事物都有其内部自洽的稳定体系,即使是被五条悟长期嘲讽为腐朽烂橘子的咒术协会也不例外。野良雪绯七岁就在五条家寄住,少女时期进入东京咒高就读,现在又在执行庭任职,恐怕整个咒术界都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其中的门道。全日本的咒术师都很稀有,算得上供不应求,客观来看是毫无争议的卖方市场。而在这个市场里位居头部的自然就是各大咒术家族。出身咒术家族的术师除了比平民术师有更好的先天咒术学习资源和物质条件以外,所能接到的案件也都会有家族里专门的人员去检定,风险过高的基本都能被排除在外,因此,所谓的“咒术师是高危职业”的事实,实际上只是存在于那些平民术师之中罢了,真正出身家族的术师事故概率可谓小得惊人。可是,如果把立场换到需要帮忙解决诅咒的非术师那边,当然会本能地选择把解决诅咒交付给事故率更小、有术师家族保底的咒术师们,这也就反过来导致那些平民术师不得不选择被术师家族挑剩下的委托来完成,继而因为缺乏有序而良善的任务评级和检定制度而在完成委托的过程中丧命。
对于这一切,咒术协会的高层从来都心知肚明。他们始终阻拦任何自下而上的建议,也不过是因为当今高层的组织者几乎全是出身术师家族的成员而已,人总得为自己的立场而战。然而千年以来存在于术师群体中的权力争夺战也从未停歇,平民术师们在最近的半个世纪里蓬勃生长,直至京都和东京两地咒术高专的创立。在最一开始,两校均是由当时的平民术师所建设的,为的是给没有出身的术师们提供合适的教学地点和庇护所。在熬过了最初的打压和艰难以后,咒高渐渐有了自己的气候,再到最近的二十年间,终于也有出身咒术师家族的术师前来学习和加入。虽然结果不一定有那么乐观,但毫无疑问的是,咒高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挑战。如今这段历史已经被写入了东京咒高的校史中,雪绯至今还记得夜蛾正道谈起这段往事时,脸上那种无法自已的动容与骄傲。
要不是有咒高的成立在前,执行庭的设立恐怕也没那么顺利。
雪绯的直属上司、执行庭的执行长日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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