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议的卖方市场。而在这个市场里位居头部的自然就是各大咒术家族。出身咒术家族的术师除了比平民术师有更好的先天咒术学习资源和物质条件以外,所能接到的案件也都会有家族里专门的人员去检定,风险过高的基本都能被排除在外,因此,所谓的“咒术师是高危职业”的事实,实际上只是存在于那些平民术师之中罢了,真正出身家族的术师事故概率可谓小得惊人。可是,如果把立场换到需要帮忙解决诅咒的非术师那边,当然会本能地选择把解决诅咒交付给事故率更小、有术师家族保底的咒术师们,这也就反过来导致那些平民术师不得不选择被术师家族挑剩下的委托来完成,继而因为缺乏有序而良善的任务评级和检定制度而在完成委托的过程中丧命。
对于这一切,咒术协会的高层从来都心知肚明。他们始终阻拦任何自下而上的建议,也不过是因为当今高层的组织者几乎全是出身术师家族的成员而已,人总得为自己的立场而战。然而千年以来存在于术师群体中的权力争夺战也从未停歇,平民术师们在最近的半个世纪里蓬勃生长,直至京都和东京两地咒术高专的创立。在最一开始,两校均是由当时的平民术师所建设的,为的是给没有出身的术师们提供合适的教学地点和庇护所。在熬过了最初的打压和艰难以后,咒高渐渐有了自己的气候,再到最近的二十年间,终于也有出身咒术师家族的术师前来学习和加入。虽然结果不一定有那么乐观,但毫无疑问的是,咒高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挑战。如今这段历史已经被写入了东京咒高的校史中,雪绯至今还记得夜蛾正道谈起这段往事时,脸上那种无法自已的动容与骄傲。
要不是有咒高的成立在前,执行庭的设立恐怕也没那么顺利。
雪绯的直属上司、执行庭的执行长日车宽见并不是出身于咒术界的人物,却有着比很多术师高层都要清醒的头脑和内心,他既能对咒术协会的高层予以一定的妥协和接纳,也懂得在绝对不可以让步的事情上保持原则;正因为要保护各个术师的未来,非一级不得准入的铁则才会被镌刻在执行庭外勤部门的守则里,这也意味着执行庭需要设立相应的咒术评级机构,后者才是最让那些咒术师家族的高层咬牙切齿的东西,这等于挑选案件和评价术师等级的特权已经不再只属于他们了——吗?
雪绯竖着右膝,有些郁闷地扯了扯右手腕的锁链。
术师能接受的案件委托的等级通常与他自身的咒术师认证评级是相符的,二者均被纳入在咒术界的咒力评级体系之内。换句话来说,谁掌握了给咒力评级的权力,谁就能决定所派术师的等级和成色,也能反过来吸纳到合适的术师或者接到想要的委托。在执行庭成立之后,咒术协会很快就意识到绝不能把咒力评级体系交给其他人来定,于是便花了大力气押着日车宽见把执行庭的咒力评级系统交给咒术协会来处理。很可惜,日车落败了,在遍地术师家族的咒术协会,他是个孤独的人。
而这才是五条藤次这种菜鸟术师会在今天、在这种混乱又危险的时刻被执行庭的外勤部门踢过来的根本原因。若是按真实的咒力评级来算,这个长相乍看之下能以假乱真五条悟的五条家旁系小字辈的实力能有前者的千分之一恐怕都要笑醒,在这里碰到自己算他运气好。
此外还有一件不得不在意的事情,自己离开咒高以后几乎所有的任务都是独立完成,这趟并没差,来之前也只汇报给了日车宽见而已。雪绯认真地回想了很久自己是否曾经朝执行庭发送过支援请求。她在生活里意外的有些迷糊,如果某段时间里一直专注于某件事,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很有可能被忘记或者忽略掉,以致于在一些细节上出现纰漏。
雪绯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等回去以后问问看她的直属上司日车宽见。这段时间以来案件频发,再加上咒术协会方面的调查员坚称在现场搜集到了留有去年大乱京都的诅咒师夏油杰的残秽,问题一下子就变得尖锐起来,所有的矛头一瞬间全都指向了夏油杰的行刑人五条悟。五条藤次再怎么菜也是五条家的术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踢过来想让人不多想都难。雪绯想到这里,侧脸显得尤其冷俏,术师家族之间那些明争暗斗的手段她可没少见过,五条悟在众星捧月中出生,为人又是那种不太懂得低调的个性,树大招风的另一面必然是数不清的背刺,巴不得把他从高位扯下来的人在咒术界从来只多不少,扳倒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方面,把他连同他身后的五条家一起连根拔起可能才是那些术师高层最想要的结果。
“咕嘟、咕嘟、咕嘟……”
黏稠如融化柏油般的黑暗不知何时居然爬上了这条车厢的底盘,并且肉眼可见地蠕动着往上爬行。雪绯神情冷然地看着下方,维持着右手腕抬起的姿势,缓慢在边沿盘腿坐下来。
坐下来以后,那些蠕动潮水般的黑暗好像有所感应似的,更加卖力地上涌。空气里弥漫着厚厚的腥味,仿佛闻见某种在水里腌泡了上千年之间的坏疽。然而,仅仅十几步之遥的雪绯身后的车厢内,每个昏睡乘客嘴角都挂着恬静的笑容,连车顶灯也散发出冬日阳光似的暖色,好像外面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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