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反倒把其他人晾在了院子里。
姜梨有些愕然,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姬老将军可能是许久没见到故人,一时半会儿倒是兴起,薛怀远反倒成了陪他说话的人。
姜梨无奈的看向姬蘅,姬蘅含笑道:“没事。”
姜梨只得沉默,闻人遥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薛昭,问他:“薛少爷,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是鞭子么?”
“嗯。”薛昭笑道:“叶三老爷教了我一套鞭法,又送了我一根鞭子,我便用这根鞭子习武,日后也不至于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还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站都站不起来了,却乐观的不像样,口口声声都是要保护别人,这样的人,也实在是世间少有。薛昭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在他的眼神里,甚至找不到一丝晦暗,他道:“这鞭子我尚且用的还不熟练,等用的熟练了,再去换一根。”
司徒九月看着薛昭,突然就想起在国公府的时候,薛昭说起的关于保护的那袭话来。
她道:“这鞭子不好。”
众人疑惑的看向她,薛昭也问:“司徒大夫何以这么说?”
“要用鞭子杀人,实在很费力气,相比之下,刀剑匕首要容易得多。你坐在轮椅上,力气不如站着的人,杀人就更难了。”
闻人遥嗤之以鼻,道:“司徒,你好歹也是个姑娘,怎么口口声声都是杀人。咱们这位薛少爷喜欢的是劫富济贫,惩恶扬善,不是看人不顺眼就杀人,和你不一样的。”
司徒九月一愣,“和你不一样”几个字,她过去也曾听过无数次。她小的时候逃亡,别人说她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过于冷酷。她杀人的时候,别人说她和其他大夫不一样,像刽子手。可没有一次被她放在心上,不一样就不一样,那又如何?可今日这个“不一样”,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她的脸色渐渐沉下来。
姜梨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正要说几句话将话头岔过去,薛昭却开口了。
薛昭道:“可是要保护一个人,就免不了杀人啊。要自保的话,杀人也没有关係的吧。”
他这么说着,却是笑眯眯的看着司徒九月,目光和煦宽容的足以融化冰雪。
司徒九月怔住。
“我从小认定的就是弱肉强食。我不需要旁人来救,谁要是害我,我就杀谁。”蓦地,那一日,自己与薛昭的谈话又出现在司徒九月的脑中。
她说的是实话,所以她故意吓唬那些人,让他们厌恶她,这正和她意。但是如果可以重来,如果她还是漠兰的公主,如果没有那些动乱,谁愿意拿起的淬了毒的宝剑而不是带着芳香的花朵,谁愿意平白无故,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生活?
她觉得她自己没有错,哪怕她偏执、心硬、冷漠,然而这都是为生活所逼。为了活下去,她把自己从天真烂漫的公主变成了这么一个人人都要惧怕的魔头,世上的人惧她,骂她,视她如蛇蝎,却没有一个人试图去理解为什么。
好像她生来就很喜欢杀人取乐似的。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这个和她截然不同的少年,梦想是走遍名山大川,惩恶扬善的意气少年,别说杀人,可能他这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坏事,干净的如一张白纸,却能站在她面前,说出一番近乎于理解的话。
就像光把黑暗中的人拉出来,只一句话就能让人得到救赎。
薛昭笑道:“如果我的鞭子能杀人,我身边的人就不必杀人了。等我强大到有足够能力保护亲近的人,他们不必就不必为了自保而拿起刀。司徒大夫。”他叫司徒的时候,固执的用“大夫”二字,虽然司徒九月一直强调,她并不是大夫,她是会害人的毒姬。
薛昭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鞭子和匕首刀剑一样呢?”
司徒九月沉默。
她知道薛昭在为她解围,他就像照顾一个丢了脸出了丑的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让她不至于难堪,也不至于失态。
“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鞭子上淬毒。”
在鞭子上淬毒,鞭子打在人身上,人会受伤,却很难致死。但粹了见血封喉的毒,便顷刻之间能要人性命。
真恨毒,但薛昭却笑了,他道:“好主意,那就劳烦司徒大夫,能不能赠与我一点毒药?”
闻人遥不明白薛昭和司徒九月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们二人间气氛有些奇异罢了。姜梨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
“你弟弟真是个人才。”姬蘅站在姜梨身后,含笑开口。
“你也觉得……”
“别问我,”姬蘅道,“和我无关。”
姜梨瞪了他一眼,她心中有些猜疑,一时也不确定,不过看着薛昭和司徒九月,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正在这时,姬老将军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喝饱了茶,满脸红光,看起来也颇为高兴,走到姬蘅身边的时候,拍了一下姬蘅的肩,道:“臭小子,薛尚书叫你进去。”
姜梨讶然。
闻人遥也奇怪:“薛先生找阿蘅进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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