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起,我娘就按照世家贵女的标准对我严格要求,琴棋书画、礼仪规矩都请了最好的女先生来家中教导,每月考校,若是我娘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就得去祠堂抄写《闺中诫》,从小到大抄写的宣纸都攒了满满一柜子。巨族勋戚,姬妾多繁。量宏意美,原宥海涵。刻毒嫉妒,吵闹难堪。暗中唾骂,自觉汗颜。居稠处众,静穆醇良1。我娘从小就教我,若为世家主母,须得将自己视为丈夫的谋士,对外结交权贵夫人,为丈夫寻找助力;对内要守住后宅安宁,不得与妾争风吃醋。若为高门妾,则得尊敬主母,为丈夫开枝散叶,不得狐媚邀宠,不得妒忌生事。这些教导我早已烂熟于心,但是这些规矩劝诫我压根做不到!”慕华淑痛哭流涕,难掩心中悲痛。
往日压抑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我无法抑制内心的嫉妒滋生,我嫉妒每个接近皇上的嫔妃,包括你!我真的害怕自己会变成心狠手辣的妒妇。”
“他是天下最尊贵的天子,是我后半生的倚靠,是我腹中孩儿的爹,却也是世上最不能动心之人,是唯独不会对妻妾用情之人,这些我明明都知道。”慕华淑痛苦掩面,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地顺着指缝流出。
“我也不想的。”慕华淑求助般地看着宁敏幽,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宁敏幽的手,“我真的不想这样,可是我情不自禁,情难自已。”
“只要一坐下,寝殿中的任何物什都能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案上摆的白玉瓷瓶是他赏的,妆奁里的鎏金簪子是他赏的,手上的翡翠镯子也是他赏的,桩桩件件都是他赏的。”慕华淑痛苦地闭上眼,脸上的脂粉都哭花了,往日里的端庄不见,只余苦楚,“每每看到那些东西,我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皇上赏赐这些东西时的神态,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刻画入骨,教我如何不想,如何去忘。”
“如果我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该有多好。即便穷苦度日,我也甘之如饴。”
宁敏幽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口气。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2
起身走近,将痛哭的慕华淑抱进怀里,“自古‘情’最难解,又如何能轻而易举地说断即断。既是俗人,又怎能做到断情绝爱?动情便动情了,不是你的错,不要苛责自己。”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妒,不爱,无忧亦无怖。”慕华淑苦笑着说,“你送我的经文,我都抄写了百遍,却不晓得如何做到。”
“他是你孩子的亲爹,对孩子他爹动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宁敏幽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哄道,“对皇上不能用情,那便只当作是孩子的爹。”
“往后漫漫长夜有孩子陪着你,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是你在宫中最亲近的人。当然也还有我、有焦娇、有尉迟琳嘉在,我们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宁敏幽耐心哄了好久,慕华淑终于止住了哭声,一双眼睛都哭得红肿起来。
“那……那你不怕我日后真会对你动手吗?”慕华淑抽噎着问道。
“不怕”宁敏幽弯腰与她平视,“我明白你所有的纠结痛苦都源于你不会对我下手。我很高兴,慕姐姐。在你心里,我与你之间的友情和你对皇上的爱是同等重要的。”
“多思无意。”宁敏幽抱住慕华淑,轻轻地说,“慕姐姐,往后漫漫长夜,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慕华淑点点头,等平复了心情,整理好了仪容,二人才相携走出亭台。
今日一番痛哭,纾解了慕华淑郁结于心的苦闷,却也被守在阴影处的暗卫一字不漏地记录在册。
是夜,穆成礼处理完公文,抬手揉揉僵硬的脖颈,“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戌时了。”一旁侍候的卫德庸连忙答道,“皇上可要安排人侍寝?”
见皇上不语,卫德庸垂首,又把自己当成木桩,守在一旁,等皇上吩咐。
穆成礼半睁开眼,视线落在书案一角,后宫动态向来是由暗卫整理放在那儿的。此刻闲下来,穆成礼起了几分兴致,伸手拿起,开始翻看。
记录在案的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穆成礼没耐心细看,只看一眼便翻页,很快就翻到了今日下午关于宁敏幽三人的奏报。
由暗卫记载的奏报通常都会很详细,详细到她们说话时的神情仪态都会一一刻画。穆成礼略过后面关于慕华淑哭诉的部分,指尖停留在对皇后的记录上。
半晌,穆成礼才开口吩咐道:“摆驾未央宫。”
突兀的一句话差点让卫德庸反应不过来,连忙长声吩咐下去。
一路上,穆成礼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皇后提起自己身子亏损时的落寞神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久到他都快忘了这件事。那时他陪皇上去江南视察,由二皇子监国处理朝政。二皇子借机官员调派,将他在户部吏部安排的人手尽数撤离,顺便还在刑部安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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