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林炼钢厂,桦林最大的产业,简洁明了,炼钢的。这轰隆隆作响的工厂就这样作为桦林的让人舒服的噪音,存在了很多年。如果你是炼钢厂的工人,还能有个职位,那全家就是吃喝不愁了。炼钢厂效益好,出手也阔绰,过年过节,分发给工人的礼品不少。所有人都以能进桦钢,做工人,捧好这个铁饭碗为荣。
作为工人,能享受到的待遇不仅仅是礼品之类的小恩小惠,在厂区医院看病,厂子里给报销;孩子以后也能进厂区的学校上学,从小学到高中,全都包圆了。当然,这也有个弊病,工人退休后这个职位就传给了孩子做,而外人也很难进入炼钢厂,除非你有一技之长——桦钢很排外,除非你有两把刷子。
郭妍坐在桦林炼钢厂厂区高中的会议礼堂里,空气中充斥着呼吸的潮热,风扇的嗡嗡,以及宋厂长的唠唠叨叨。横幅很大,猩红,挂在会议礼堂的顶上:欢迎宋厂长莅临指导。
指导个屁啊郭妍闭着眼,心里暗暗嘀咕着。外面天黑了。她不回家,妈肯定又要着急了。
几个月前,郭妍一家举家搬到了桦林。不为别的,郭妍的外公,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就是从桦林医科大学毕业的。在这里遇见了她外婆,那时候外婆的爹刚没,家里落魄了,一路从南边逃上来的。据说外婆当时在读师范,外公就天天偷邻居家的花去看她,她喜欢花。两个人结婚后又搬回了外婆的家乡,南方的小城,几十年前和现在没什么分别。外公确诊了癌症,虽然积极治疗,但已经是晚期了,他也是个倔老头,索性不治了,只想回到桦林,了却残生。老人家的夙愿,他们一家也不敢不从,正巧郭妍的舅舅也在这边生活,也有个亲戚投靠,索性就搬过来住了。郭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爸妈当做掌上明珠捧着养的,别看她22岁了,超过8点不回家,她妈能往学校打几十个电话。她16岁就被家人去了国外读书,眼下为了陪着外公,一毕业就赶回来了。漂亮的履历,让她在桦林炼钢厂厂区高中找了一份教高中英语的工作。
坐在旁边的秋丽戳了戳郭妍的胳膊,她一下惊醒了。
“别睡了,一会儿该点你名了。”秋丽小声跟郭妍咬耳朵。他们年纪相仿,又都是教英语的,算是关系比较近的人了。离开了熟悉的南方小城和已经适应的国外的环境,郭妍还真是在桦林没什么朋友。她对秋丽一笑,坐直了身子。郭妍穿的一件黑色女士西装外套,白衬衣,一条黑色的女士西裤,戴着一个白色的发箍,她从不化妆,还好年轻,又养尊处优的,脸嫩的很,倒是不输其他精心化了妆的女老师。秋丽悄悄问,“你这外套搁哪买的?摸着这么舒服呢。”
郭妍只是笑了笑,这是她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买的。因为只有她这一个孩子,家里人对她吃穿用度,从来不克扣,尤其她又为了上学去的那么远,恨不得她穿的体体面面的,千万别被人看低了。这外套还是几年前就买的,在妈妈的百般唠叨下,买了套体面的正装。“我爹送的。”郭妍悄悄说。其实也没错,每个月的生活费可不就是她爹给的吗。
“好了,散会!各位老师,各位炼钢厂的职工,希望大家互相学习,互相监督,共同进步。为了桦钢更好的明天,为了桦钢,培养更好的人才!”
终于,宋厂长结束了。郭妍松了口气,站起身,拿了包。等着秋丽慢吞吞地收拾她的东西,然后两个女孩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可算结束了,我男朋友还说今天带我去看电影呢。”秋丽抱怨着,噘着嘴。她个头不高,脸蛋白生生的,擦着有点劣质的口红,但不碍事,毕竟年轻的姑娘,怎么样都好看。郭妍笑了:“看什么电影?”秋丽眼睛一亮,笑嘻嘻地,“泰坦尼克号!新片子呢。你在国外上学,应该看过吧?”郭妍也笑了,点了点头,确实,这是她最喜欢的电影了。看了七八遍,但每次看还是会流泪。
秋丽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诶,你们学历高就是好。老让你上台讲话,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就给你个年级组长当当呢。每个月多赚好几十块呢。”郭妍噗嗤一声乐了,“好什么呀。我一上台就腿软。准备的稿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天天不是开这个会,就是研究那个方案的。研究来研究去,也就这么回事。说什么,今年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进步什么呀——去年的资料我都看过了,学生成绩都没什么起伏的。不抓抓教学方法,就知道开会。有这点功夫,还不如让老师们回家备课呢。”她看了一眼手表,叹了口气,“都7点多了,我一会回家我妈又该念我了。”秋丽咯咯笑,郭妍的抱怨句句都在点子上,简直把她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就是。我都累死了,站了一天,还要听他们废话。不过你讲的挺好的,特自然,落落大方的。我都羡慕你呢。诶,你没有男朋友啊?你妈管你这么严啊?”郭妍叹了口气:“是啊。我妈就这样。她和我爸结婚晚,生我也晚,生怕我出个三长两短的,他们受不了。”秋丽赶紧呸呸呸,“瞎说!我看你好着呢。到时候,要是真给你提拔了,你别忘了请我吃饭啊。”
郭妍笑了笑,低头看着秋丽,“忘不了你。我可烦了,再也不想上台发言了。那个宋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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