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梁清越也是相中了他的相貌,尤其是眉心恰到好处的一点痣,令他心生欢喜,执意要将刘槿留在身侧。
他记得那天,父亲带着刘槿,坐在床榻之侧,让刘槿跪于榻前,向自己问好。
临平王一边轻抚他湿热的小手,一边指着刘槿说,这个人以后就是你的,往后任你差遣。
梁清越像是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宝物,挣扎着急欲离开床塌,口中喃喃着观音娘娘,张牙舞爪地向刘槿扑去。
见状,刘槿跪地前行几步,头垂得更低了些,任由衣襟已被汗水濡湿的梁清越紧紧搂住自己。
耳边,脖颈全然被滚烫的体温和潮热的呼吸侵占。
这是他的人,是来之不易的活人玩物。
梁清越视若珍宝,恨不得时刻带在身边。
出门时,他要刘槿背负而行;在家时,他要刘槿牵手相伴。
就连沐浴这等私密之事,梁清越也不愿让乳母侍候,只肯让刘槿一人伺候。
大梁天庆三十四年,月朗星稀。
绸带般的柔光铺陈在楼台院落之间,映照在庭院中心的一汪池水,宛如镶嵌在庭院中的银镜,将夜色和星光包揽入水。
刘槿卷起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修韧的手臂。
手持滚云鸢尾花纹的银质浴瓢,舀起一泓清水,余闲的手挡在梁清越的额前,将乌黑的发丝淋上水珠。
清水顺着发梢滑落,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梁清越年仅十岁,可相貌初具临平王英朗的面容,加之母亲是梁国峪仁公的小女,生得也是娇柔孤清。
结合两者相貌优点的梁清越,在水光的映衬下更加清朗少年意。
小郎君顽劣,他捧起水花,一捧又一捧地朝刘槿的身上泼去。
水珠飞溅,似乎不将刘槿浑身上下浇个透湿就绝不罢手。
刘槿不敢推搡抗拒,只一手扶住浴桶边缘,以防梁清越不慎翻出,一边不断眨眼,仰头躲避。
细长的颈项抻得高企,侧颈微微凸起,像西域的透明水晶,在水光中闪烁。
梁清越笑得畅快,将手中的水向刘槿的前颈泼去。
水滴如同珍珠般撒在透明的水晶之上,滚落入衣襟。
刘槿的衣物很快便湿透,湿滑的地面上也积出若干小水滩。
他脚下打滑,一个踉跄,终是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银质的浴瓢随之落地,发出几声清脆的咣当声,刚才还咯咯笑个不停的梁清越收了音。
他换上一副担忧的眼神,急忙爬出浴桶,赤足踩在湿冷的地面上,快步扑到刘槿身上,捧着他的脸:“观音娘娘,你摔到哪儿了没,快让我瞧瞧。”
刘槿捂住摔得生疼的后脑勺,眼睫上闪烁晶莹,不知是方才泼洒的浴水,还是因痛楚而泛起的泪光。
那双泛红的眼眶叫人心生怜惜。
“不不碍事。小郎君快起来,地上冷,小心着凉。”
刘槿一手撑着湿滑的地面,一手牵着梁清越,勉强站起。
梁清越却固执地扭动着身子,挣开他的手,非要固执地捧上他的脸,轻柔地在眉心的红痣落下一吻。
“这样亲一下就不痛了。”
打从梁清越有记忆起,阿娘就不在,唯有个乳母时常陪伴。
每次他摔疼了,乳母总是这样亲一下,立马就会好。
柔软而湿润的触感在眉心轻轻一触,刘槿的身躯猛地一紧。
他急忙用力推开梁清越,不顾自己的袖袍已被水打湿,转身向往屏风后走去。“这样会着凉,学生去拿绸巾。”他转身往屏风后走去。
“观音娘娘,是撞到头了吗?”梁清越不恼也不怨,他的观音定是摔疼了。
他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紧刘槿,扯着他的衣袍,整个人熊抱住刘槿。
刘槿怕他摔倒,急忙回手环住他的腰,用力将他往上提了提。
小人抱小小人,刘槿心有余而力不足。
薄弱的臂膀撑不住梁清越的重量,不可避免地向后倒去,撞上坚硬的红木实心方桌。
桌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如同哀嚎,掩盖刘槿的忍痛闷哼。
右侧肩胛传来的痛楚仿佛被剜开一般,剧烈难忍,他眼眶中打转的热泪也被撞掉下来。
刘槿低垂着头,几乎触到自己的胸口,只留给梁清越一个乌发覆盖的头顶。
他强忍疼痛,声音低沉而压抑,"没我没事,小郎君不必担心。"
梁清越用小手紧紧抓住刘槿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左瞧瞧,右瞧瞧。
那双圆润的褐色瞳仁在刘槿脸上来回扫视,却在目光触及眉心时突然凝固。
原本鲜红的朱砂痣,现在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痕迹,甚至不如脸颊上的红晕那般鲜活。
“观音娘娘宝石没了”梁清越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
刘槿一时不明白梁清越所指的"宝石"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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