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激动,越是有无数思绪浮上心头,口中却又忍不住道:“草原诸部,倘若当真统一了又该如何?”
这只是顺嘴一问,但其实魏皇认为,到了这一步,五胡诸族实际上是不可能统一的。
都到了这一步,他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统一?
魏皇心中千百思绪如浪迭起,脑海中竟已是开始模拟,倘若要派人去往五胡,应该派遣谁,总共派多少人,具体怎样安排,几明几暗,挑起争端后又该如何接手后续等等。
他本是极擅征伐之君主,有些事情只是缺乏一个引子,如今有人将方向打开,不必程灵再继续多说,一段波澜壮阔的开疆盛事,已在他心中如洪涛排开。
却听程灵一叹道:“便是统一又如何?化胡为汉岂不正好?可惜……”
她悠悠说着:“此番种种畅想,也不过就是畅想而已。小可一介白身,乡野之民,信口谈国事,多有愚昧之处。不过是仰赖国朝民风开放,陛下不以言论罪,因此才胡说几句。”
说到这里,程灵也对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又对魏皇笑了:“老先生也不必将晚生的话当真,纸上谈兵,谁都可以。小可说兴发了,贻笑方家,倒是惭愧。”
魏皇:……
不,纸上谈兵,真不是谁都可以!
但这一刻,他满腔的激昂与火热也如同遭遇冷水兜头一泼。水泼之后,滚烫的心怀滋滋冒烟。
魏皇看着程灵,帝王的疑心不免涌上:此人莫非实则是知晓了朕的身份,因此才将此等绝妙计议通通说出?
一边,他又似含深意般问程灵:“小郎君可实在是太过谦逊!纸上谈兵?信口胡言?后生,你当真如此自我判定?”
谁要敢说程灵这一番话没价值,魏皇第一个将他拖出去打板子!
程灵却又笑了,这笑容非常符合她的年龄特质,透着少年的腼腆:“其实……不瞒老先生,晚辈心里头也是觉着自己说的话有些道理的,但是,虚怀若谷,不是君子之道吗?”
好家伙!正也是她,反也是她!
魏皇哼一声道:“那你既认为自己说的有道理,为何却还将这等妙计信口说与陌生人听?你就不怕,有人听了回头想办法传达天听,以此晋身,抢占你的功劳吗?”
程爱卿,朕之国士!
程灵怕被人抢功劳吗?
她对魏皇悠悠一笑道:“老先生,不论北魏,又或南齐,又或者是陈国、蜀国,从前都为秦汉。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统一是有血脉根源的。而如今天下,唯有魏国,有统一南北之势。”
这一段话,程灵的语调说得平淡,然而言语出声,听在旁人耳中,却似玉磬击响,有清越之声,回荡在人胸臆之间,无不慷慨激昂。
程灵又说:“小子这些许的计谋,倘若当真能为人所用,不论是谁领了功劳,只要能对我国统一大业有所助益,余愿便算得偿,这不就够了么?”
说完,她又笑了笑,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洒脱。
她生得极为俊秀,不笑时已有一种冰雪玉质般的干净,笑起来以后倒像是春风拂开了冰面,镜湖两岸有了繁花盛开。
谁还不是个颜控呢?
如此干净又好看的少年,她会说谎吗?
魏皇轻轻吐出一口气,念头再转,只觉自己此番微服出访,实为临时起意。这个程愚之又不能未卜先知,他怎么可能知晓皇帝的身份?
再说了,少年人,意气盛,比之那些沉浮官场的老油条,更多些赤诚,倒也不奇怪。
如此想来,魏皇又自己打消了疑虑。
他越看程灵便越是顺眼,简直都要当即宣进宫去,打开舆图,与她再畅谈一日。
便在此时,那边高谈阔论着的学子们,不知怎么忽然就生起了大冲突。
主战派岳江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一声,指着章仲仪怒骂道:“相鼠小人,无脸无皮!你在山阳郡哄骗花魁钱财,转头来了京师又四处推销自己,妄图迎娶高官之女,如此汲汲营营,小人姿态,有何资格妄谈国事?”
这一番话,骂得可真是太狠了,章仲仪要有多厚的脸皮,多狠的心态,才能忍下这种辱骂?
章仲仪忍不了,一时气得脸面通红,站起身便对着岳江推去,一边怒声道:“胡说八道,竖子污蔑于我……”
砰!
忽然一声,章仲仪没能推倒岳江,却反而被岳江一拳头对准眼睛打倒在地。
桌子被他们掀翻了,椅子被推倒了,岳江骑到了章仲仪身上,抡起拳头还要再打。
旁边围着的举子们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劝架。
可是这个岳江虽然是个读书人,功夫却也不弱。举子中不乏练了些拳脚的,却居然无一人能制住他。章仲仪更加敌不过岳江,被他压倒在地上,打得涕泪横流。
一时间痛呼声,惊喊声不断,又哪里还有先前滔滔不绝,指点江山时的半点威风?
客栈里的掌柜看不下去,忙招呼了众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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