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棠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卫时舟并不在意朝臣们如何议论后位空悬一事, 也有足够的能力整饬朝堂。
“那时你应命人将大臣们举荐的皇后人选都调查过一遍?”
卫时舟也不否认, 如实道:“我一一找出了她们不能做皇后的理由。”
她们都不是容清棠。
其实这才是唯一的原因。
那时容清棠刚与谢闻锦和离,与卫时舟还不算熟悉, 他无法向她表露自己的心意, 便只能找其他站得住脚的理由留在她身边。
容清棠在书房外的一棵罗汉松边停下, 沉默了须臾,还是忍不住问他:“若我当时没有答应你,仍然离开了呢?”
即便是儿时误服了有毒的糕点后体弱的容清棠,也跟着她的父亲游历过许多地方。父亲没有因为她身上的病根而把她拘在一处,而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尽可能地带她去见更广阔壮丽的天地。
那是父亲对她的期待,也是她自己的。
容清棠曾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见过一份很大的舆图,知道越过无边无际的海面之后,还有许多她不曾踏足过的陌生国度。那些古今游记上都鲜有提及的地方对容清棠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在卫时舟提起“假夫妻”的约定之前,容清棠原本打算带着柔蓝和群青、绿沈他们离开长安。
前世早亡的她失去了可以重新游历四方的机会,发现自己重活时,容清棠本想好好弥补这个遗憾。
在察觉自己对他心动之前,即便是答应了卫时舟会同他做假夫妻,容清棠也计划着,两年之期一到,她仍然会离开宫城。
那时容清棠只把这里当成一个她短暂停留的地方。天高海阔,还有很多她想去、能去的地方。
再后来,他们虽然都心照不宣地越过了那条界线,可容清棠还是没有叫停那座山间小楼的修建进程。
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对于彼此来说最亲密的人,但容清棠仍然不觉得自己会在这座被高墙围起来的宫城中留一辈子。
她的心里已经刻下了卫时舟的名字,她爱他,也愿意一直做卫时舟的妻子。可容清棠很清楚,自己还是期待与向往着宫墙之外的天地。
但卫时舟呢?
她不想被勉强,被困住,也同样不愿意勉强或束缚他。
容清棠知道自己的郎君是这世上权势最盛,却也最不自由的人。她和他是夫妻,容清棠不愿,也不能抛下他,困住他。
两难的境地,容清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
卫时舟一直垂眸看着容清棠,没有忽略她柔和神情下的几分犹豫。
他太了解她,不难看穿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如果那时你没有同意做我的皇后,我会和你一道离开。”他正色道。
容清棠怔了怔,下意识说:“可你是皇帝……”
“也可以不是。”卫时舟温声道。
与她相比,皇位和江山,身份和权力,都微不足道。
前世容清棠离开后,卫时舟在那把龙椅上坐了几十年,却如同一具被剥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在容清棠不记得他的那些日子里,卫时舟曾听她的父亲,他的恩师,说起过很多与她有关的事情。
他知道,容清棠能当得好皇后,担得起一国之母的责任,但她最想要的,其实并不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权力。
容清棠自幼跟着她的父亲周游各地,虽然老师每年回长安来见卫时舟时都会带容清棠一起,但这里只是她所有旅程中的一个驿站。
她一直都属于更远的地方。
安王府的一方后宅困不住她,这座宫城也一样。卫时舟不会让容清棠因为他而停下,放弃。
卫时舟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自由。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或是别的什么成为困住容清棠的牢笼,哪怕是镶满了金玉宝石,再以至高无上的权力作为点缀的金丝笼,也只会让那份可贵的,令他着迷的自由凋零,枯萎。
所以他将容清棠揽进怀里,温声说:“你不用因为任何人或事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与选择,无论何时,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期待。”
他希望容清棠能先是她自己,再是他的妻子。
但卫时舟是因为她,才找到了完整的,活着的自己。
容清棠听得出卫时舟话里的认真。
而这份郑重让她的心更乱了。
卫时舟体贴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适时牵着她走进书房,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之前制取的那色‘东方既白’的颜料还有吗?”
容清棠点了点头,“还有很多。”
那色“东方既白”的原料珍贵,制取的方式十分复杂,容清棠很喜欢,但也用得很省。
卫时舟揉了揉她的头发:“不需要省着用,不够了告诉我一声便是,我很乐意为自己的夫人制取颜料。”
容清棠正欲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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