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这是应该的。
胸口的疼痛分不清是受伤,还是祁静的话造成。眼前一阵眩晕,下意识伸手去扶祁静手臂。
若是从前,他一定早就察觉祁棠的状况不对,但现在他心绪乱了,以为祁棠还有话要说,一把抽开手,不欲再待下去,“我还要去警署。”
虽是轻轻一推,可祁棠哪里站得住,向后踉跄几步,后背直直撞在墙柱上。方才绵绵的疼痛猝然变得尖锐无比,胸腔的灼痛逼得他弯下腰,呼吸也愈发艰难。
祁静已走出几步,只听身后潘六一悚然地一声喊,回头,却见祁棠不知何时跪倒在地上,似是痛极,整个人抖得如风中残叶。
祁静脑中一片空白,“我……我没用力啊”,身体先一步反应,冲过去将祁棠揽到怀中。
祁棠枕在他胸口,双目紧闭,十分痛苦地咳着,一下一下,不重,但耗尽心力。蓦地,身子一震,殷红的血止不住从嘴角溢出。
祁静失掉方寸,手忙脚乱将祁棠嘴角的血拭去,什么怨恨都先放下。细细检查,祁棠身上真的无外伤,可怎的还是痛得这么厉害?
“怎么……这、伤在哪里……怎么回事?”病急乱投医,可被问到的潘六一也不知所以,惊忙地摇摇头。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们都被派来帮少东的忙,老大身边只留了何堂主几个。”
何冲被警察扣下,从姓名开始,一番盘问,心情正烦躁,小弟上气不接下气跑来,“少东找你赶紧过去”,何冲朝他发火,小弟“哎哟”一声,摸摸被踹胫骨。
“鬼催命都没你急啊,到底什么事?”
小弟十分委屈:“我怎知发生什么……反正老大好像受伤,少东心急呢。”
何冲气焰消失,“严重吗?”祁棠要去找祁静时,看起来好像无事,但实际伤势如何他也不知。原以为他们现在关系僵硬,顶多说几句话就不欢而散了,就算祁棠有个好歹,那也是之后的事,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何冲心虚赶到,见祁棠被抱在怀,似乎已经意识模糊,心道不妙。果然,祁静劈头盖脸质问:“爹地他怎么了?”
他只好将事情经过都复述一遍,着重渲染,自己当时分身乏术,为保护不力行为开脱。但祁静唔理原因,只讲后果。
“要是爹地有三长两短,你们想好,哪种处罚才可以抵过。”
他讪笑,只好在心里暗骂:见鬼!不是讲他父子现在冰炭不同炉、水火不兼容,怎么遇到他爹地一出事,立马“深仇大恨”都放下?
祁静讲完狠话,换一种语气,懊悔,温柔,珍惜,又像是安慰自己:“没事……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他将人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有阿sir恪尽职守,拦住他,瞥一眼昏迷不醒的祁棠,如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请祁少跟我们回去一趟。”
明明是新安会挑事在先,不去找始作俑者在这里同他捣浆糊,祁棠还命悬一线……祁静努力摆出守法公民友善态度:“那我爹地呢?”
“我们会派人把祁先生送去医院——”
“这样吧,”他咬牙微笑打断对方,一字一句,“你跟我到医院,我同你做一天笔录怎样?”
“你……”
“sir!”
潘六一懂眼色,朝差佬行礼,但语气强硬,有示威意味。其余小弟也纷纷仿效。眼看剑拔弩张,分管警司忙过来解围,不忘教导下属:“做事无咁死理,人命关天,怎好将人扣在这里。”
阿荣将车开得飞快。
祁静握住他爹地冰凉手掌。他不是不知道,祁棠不愿让他担心,在他面前习惯于伪装安然无恙。连潘六一都看出他的勉强,何以自己视若无睹?
车在路口停下,老天也要考验他耐心。祁静焦躁地盯着红灯倒数。祁棠无力地靠着他,艰难呼吸,陷入半昏迷中,蹙起的眉头彰示主人正在忍受怎样的痛苦。他恨不能够替他分担。
忽然间,祁棠止不住咳,祁静从窗外收回视线,眼见他又呛出一口鲜血,愣愣伸手接住那捧温热甜腥,心如刀绞,“dada!”
从前便是好好养着,到秋冬也总是咳个不停,莫说是现在挨了那重重一下,新伤叠旧伤,命都快丢掉半条。
“……老大!”阿荣瞥一眼后视镜,急得握紧方向盘的手心都冒汗。
祁静也知是为难阿荣,但几乎要哭出来:“能不能再快点?”一面尽力搂住祁棠,让他免于颠簸。
他一定是故意吓他。
这些天他对祁棠冷言冷语,漠然置之,以此报复。所以他才这样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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