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亭这话说得可真好,完全抓住了人的劣根性。说实话,假若像谢南亭那样不用自身付出牺牲,那么巫辞也会高高在上地这样做,甚至会说的更大义凛然。但以“楚辞”的人设可不能这么说,他得坚决反对。于是巫辞打断谢南亭,“无论牺牲是为了什么,以自己的理念强迫他人牺牲,都是不义的,难道那些少女与那些无辜被扯下水的行人就活该被牺牲吗?””可我记得他们的名字。”掩面而泣的谢南亭抬眸,眼中仍含水光,眉眼却仍然扬起,带着一始而终的野望,轻快又确信地重复补充道,“为了更多的人,总有人要当恶人,可我会记得所有牺牲者的名字。”“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家人都登记造册在我的库房,我为他们的家人都提供了补偿,至于他们…我不会让他们受苦太久…等我…待到大义完成之后,我将赦封他们为这片山川土地各处的小神,共同享用他们换来的国运与太平,他们将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声音很轻,带着微笑的轻描淡写,内容却是无比慎重地起誓。他说,“假若他们不愿原谅我…那,鄙人自当为牺牲者以死谢罪……”谢南亭说的是真话。巫辞的《天饥经》脱胎于主修血肉与阴阳大道的天德寺功法和涉猎多方面的天机道功法、心理学还有现代的一些五花八门的科学,天机道会的,他都会,天机道不会的他也会,自然能辨真假。摆摆手,他打断道,“假若你说的是真的,那那些册子便不必再添加新的牺牲者了。”“嗯?先生何意?”“谢州主不是说寻不着道门吗?在下勉强也算是半个道门弟子,城外还有一位正经的道门嫡传天机子道长。”谢南亭目光一凛,不着痕迹地撇过自己的下属陈浩然,肃然厉斥巫辞:“先生慎言!道门乃是邪魔外道!残忍暴虐,用尽阴谋诡计,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不必演了,你绝不是听信谣传的偏见之人…我早向陈总兵说明此事,陈总兵也已了解道门,不会因此与你反目,更不会出现前些日子我父亲的西陵那样被守军背叛。”巫辞站起身,稍稍整理自己的文士青袍,冷声说:“至于谢州主,无论你今后如何谢罪,现在都不必再增添牺牲者了,那条龙我替你斩。”陈浩然连忙接话,“是啊,州主大人,属下听楚先生点拔,才觉自己是之前听信偏见……属下理解您的…”“可那恶蛟也算是朝廷命官,身负国运,常人不可斩之,恐招天道惩戒、气运反噬,此乃百利无一害之举!我又怎能让先生替我承受罪过?”谢南亭没有理会自己的属下,反而焦急不已,“先生怎可因我一句之言便作此决定?”“不是为你,”巫辞拂袖而去,“在下只是缺一把称手的剑,正巧抽了那孽畜的脊。”话音未落,他着文士青袍的投影就在屏风后消失不见。明明关心万民和他们却为了要面子口是心非…楚先生其实,也还是个没多大的孩子啊…认识到这一点,谢南亭哭笑不得,连忙向巫辞离开的窗口躬身,“先生高义!我立刻上香言明新娘已准备就绪。骗那条恶蛟上岸受斩,多谢先生大恩。”“都说了与你无关。”刚翻出窗口的巫辞立刻回头大声强调。
书房内的两人忍住笑附和,“先生说得是。”“哼…”巫辞三两下消失不见。在他离开后,躲在窗台拐角的粉裙少女从他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赫然是之前的陈家大小姐!陈小姐没有再去看离开的巫辞,挂起笑脸敲响了书房的门,发间步摇将她衬得恬静文雅,“父亲,我为您炖了一盅汤,快趁热喝吧。”“嫣儿,来晚一步啊!”陈浩然叹息一声,惋惜自己没想到让女儿来早些见到巫辞。他向女儿招招手,接过女儿提着的食盒。“不过也不算晚,快来拜见州主大人,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向州主大人禀报吗?”……院中不远处的花树上,刚才离开的巫辞屈腿坐在枝头,人前刻意扮演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这位陈家大小姐有些可疑…从气息的感知上来说是个普通人,但总会给人一种割裂感。巫辞的视线停留在陈大小姐头上的金步摇上。是一朵缀着细小荷叶的金莲花,中央的莲蓬是一颗青金石,上面似乎雕刻着某些符文。那支步摇上…有魔气。隐藏得很好的微弱魔气,普通人看不到,其他修行者也无法察觉,可巫辞绝不会认错。他上一个周目就是因此而死,甚至是用自己的身体运转《天饥经》聚集所有人身上的魔气,因无法支撑,入魔自尽。魔气曾灌入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脉络与穴/窍灼烧,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魔气。难道…上一周目,南州州主、还有起义军、民众等人身上的魔气,都源自陈家小姐这支金步摇?这支步摇是哪里来的?巫辞短暂地皱了下眉,神色凝重了起来。得找机会把那支金步摇搞过来研究一下,假若弄不清来历,就只能和那位陈家小姐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巫辞提着顺来的剑站起身,足尖轻点树枝,提气离开云泽城返回饥民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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