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件黑不黑灰不灰的短袖,大约是被洗的有些褪色,但熨的整整齐齐。小男孩回过头,楚白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他的眼睛看起来和照片上的何勇一模一样。
楚白向女人走过去:“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女人看见他,先是微微一愣,直到看见他身上的警服,才开口道:“是这样的。”她拉了拉身边的小男孩,“这是你们这里一起案件的受害者家属。他母亲在来你们这儿前,让我暂时照顾他几天,但是……”
她看了眼手表:“我刚才接到上级领导通知,要临时去外地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没办法继续照顾他。加上我联系不到他母亲,所以只能唐突地把他送了过来。”
她说话诚恳干练,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楚白注意到她化了淡淡的妆,再加之身上质感良好的白衬衫和西装裤,非常典型的都市精英扮相。
“我知道,我的同事让我出来接他。”楚白笑笑,从她手中接过小男孩的手,“恕我冒味,请问您是孩子的……?”
“我是他姑姑。”
“姑姑?”楚白道,“这么说,您是他父亲那边的亲戚?”
“名义上的姑姑罢了。”女人也礼貌笑笑,“我父亲和他爷爷是堂兄弟,其实这么多年,两家几乎不怎么来往了,但既然是亲戚,出了事,多少还是得帮衬着点儿。”
难怪女人看起来对何勇的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楚白摇了摇头,把自家儿子托付给压根儿没怎么打过交道的人,也不知道李霞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根本就心太大。
“抱歉。”女人朝他歉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眼手表,“我真的得离开了,麻烦您照顾一下他。”
“好。”楚白笑道,“您慢走。”
他目送女人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之外,而后蹲下身,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和善的笑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男孩有些畏畏缩缩地看着楚白,“我叫何辉。”
他小小的身影似乎与多年前的某一幕重叠起来,楚白一瞬间有些晃神,而何辉呆呆地站在原地,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拧在一起。
楚白犹豫片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他一定是希望你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闪耀的人。”
何辉眨了眨眼睛,小声道:“真的吗?”
“当然。”楚白站起来,牵着他的手,“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他带着何辉往休息室走,半路上遇到风风火火正往楼下跑的杨朔。杨朔看见他,停下脚步,刚想打个招呼,突然一下子瞪大了眼。
他看看楚白又看看他身边的小孩儿,大惊失色道:“卧槽,怎么才一会儿没见,你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楚白扶额道,“别瞎说,这是何勇的儿子。”
“我说怎么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呢……”杨朔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强行转移话题,“话说他怎么来了?你这是要带着他去哪儿?”
“小蝌蚪找妈妈呗,李霞在哪?”
“邢队和江陆鸣在审着呢。”杨朔指指楼下,“48小时马上到了,我们得抓紧最后的时间再审一回。”
楚白点点头:“那我先带他去休息室待会儿吧,什么时候审讯结束了,你再通知我。”
“哎?”杨朔意外道,“你行么,要不然找个女警吧?”
“没事。”楚白冲他挥了挥手,“我们先走了。”
休息室设在分局三楼,特地选用了柔和鲜亮的配色。窗明几净,映出橙色沙发和旁边高大的落地绿植盆栽。桌上零散地放着几本书和杂志,以供来此处的人作无聊时消遣娱乐之用。
楚白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递给何辉后顺势在他身边坐下:“给,喝点水吧。”
何辉接过,小声道:“……谢谢。”
“……不用。”
他说完这句话,休息室安静下来。楚白有心想开口,奈何他没什么和人交流的经验,更遑论小孩。他拿出手机,想紧急场外求助一下,又想起自己唯一能求助的人正在审讯室,大概没时间看手机。
……邢司南。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邢司南的确是他如今生活中唯一能称得上关系密切的人。这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和邢司南之间一直有条细细的长线,将他们两个遥远地、却又紧密地关联在一起。
即使天各一方,即使两不相见。
正午时分,阳光灿烂,龟背竹的影子斑驳地落在他的身上。楚白垂下眼,看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会儿神。
真是见鬼了。他心想。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条线,并不是月老系错的红线。
忽然有人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楚白回过神,看见何辉正巴巴地看着他。
楚白会意道:“你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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