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眼见姐夫和乔一帆离开,邱非和邱文不约而同沉默着迈步,远远跟在两人后边。邱文仍抱着邱非的胳膊,她忘了松开。这一天一夜,她好像灵魂出窍,跟随着自己躯体目睹周围发生的一切,所有知觉五感都隔了一层,缺乏真实感。直到看到邱非的失态,灵魂这才被感同身受的漩涡卷回自己躯体,甫一归位便尝到撕裂胸膛的巨大的痛楚,她疑心那痛楚并不来源于身经百战的自身,而是从她抱紧的手臂传递过来。
正像她的心思瞒不到弟弟,弟弟的心思也从来瞒不到她,尽管弟弟不愿坦白,许多细节她不得而知,但那并不影响她早已通过蛛丝马迹对弟弟的心意做出判断。
她只是一个单薄的人,只兜得住自己那一份委屈,再多加码一分一毫都承受不起,痛楚终于从眼眶泼洒出来。若只关乎自己一身,她情愿用虚伪的假象掩盖欲逃离而不得的千种过往,万种情绪。
可是一旦牵扯到邱非就不同了,她的弟弟性情高洁,皎皎如天边明月,邱文仅存的唯一一块完整的骄傲——她分析荣耀的发展前景帮助弟弟说服父母的往事——便是弟弟替她照亮的。怀中的胳膊在微微发抖,他本不必受自己牵连,本不必忍受的这一切,邱文羞愧得无地自容,内疚得无法收场。
变故乍起一瞬间,矿泉水瓶飞砍姐夫太阳穴,势头之猛致使瓶子脆裂。姐夫正陶醉于狩猎的快感,怎料突然水弹爆头,透心凉痛眼冒金星,身体顿时歪倒。乔一帆被他乱抓乱勾得也失去平衡,一同摔倒在地,左手“顿”的磕到地上。
乔一帆吃痛的闷哼声几乎把邱非的心脏从嗓子眼扽出来,什么都顾不得了,直直俯冲过去。乔一帆糊里糊涂被扶着坐起,天旋地转地抬起眼皮,怎么居然好大一个邱非出现在面前?!登时瞳孔放大,脑子里下过鹅毛大雪似的白茫茫一片。邱非早已一把拉开他左手袖子,火急火燎地查看撞到的地方。没有皮外伤,灯火昏暗看不太清楚淤青了没有。邱非急道快点动动手指,乔一帆还在晃神,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依言扭动手腕手指,攥紧张开,活动自如无恙,皮肉虽仍隐隐作痛,他知道并没磕到骨头,料想应不碍事。
所有事发生在兔起鹘落间,乔一帆犹兀自摸不着头脑,见邱非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比自己还在意,心口烫烫的刚想说点什么,邱非一个眼刀扎过来,竟是怒不可遏的模样,不由咯噔一下,总算隐约领悟了自己这是被迫出柜了,可邱非怎么好生气的样子?乔一帆默默把嘴边的话语吃回去。
这边姐夫抹了一把头脸上的水,回头惊见老婆和小舅子竟然凭空冒出来,知道身份败露慌得要死,他只当拿水瓶砸自己的是邱非,且对自己在邱文心里的份量很有自信,就以为和往常一样随便编几句瞎话稳住邱文不成问题,爬起来上前两步跑到邱文跟前。哪知邱文双眼赤红,颤抖得气喘吁吁,一副理智岌岌可危,几近疯狂的样子。见惯邱文平日的温软可欺,哪曾想她还有这等地狱爬出的复仇恶鬼般面貌气势,立刻唬得狡辩的话全忘到九霄云外,做贼心虚地转身就跑。
邱文看到邱非那么紧张乔一帆,又见一直深信不疑的丈夫再不复平日知性斯文模样,过街鼠辈般逃之夭夭。她本就把自己恨极怨极,现在更是再也在原地待不下去,大步紧追上去。姐夫见妻子追来跑得更快,邱文也提高速度紧随其后,她并没有捉拿到丈夫后的清晰想法,只是胸中有苦有愧,再不发泄出去恐怕身体都会痛得爆裂了。
邱非正单膝蹲踞在乔一帆身边查看他的手,闻到乔一帆气息里的酒气眉间沟壑更深,不待细问,瞬息功夫那边姐姐和姐夫两个背影都跑远变小了。他猛地大喊一声“姐!”,邱文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邱非急得跺脚,低头看乔一帆还一脸懵逼的坐在地上,而周围已有一些八卦嗅觉灵敏的路人注意到这边动静,好奇地探头探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邱非抓起乔一帆右手,低喝道跟紧了,拖乔一帆一起追赶起姐姐姐夫。
姐夫只想快点摆脱他们,仗着自己熟悉这一带地形,一溜烟儿往弯弯曲曲的小路里钻。邱非一开始还能看见邱文背影,几个拐弯之后失去目标,岔路口实在太多了。邱非又拉着乔一帆四处寻找一阵,那两人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邱乔二人没头苍蝇一样瞎窜怎么可能找得到,便也逐渐停下脚步。
周围安静极了,一个路人也没有,乔一帆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呼吸的声音响彻整条小巷。邱非也喘得厉害,可他心急如焚,无数社会新闻一样的可怕幻想充斥脑海。他想试试电话联系邱文,没想到掏出手机一看,这不争气的破手机又耗尽电池自动关机了,万分悔恨不该一时偷懒,真等着邱文发年终奖后兑现给他买新手机的承诺。
乔一帆见邱非捏着没电的手机骂了一声“操”后理也不理自己,扭头就要走,猜想他一定是急着找人,赶紧把自己的手机双手奉上。邱非接过手机输入号码拨过去,等待接听的嘟嘟声不急不慢拖着长音,逼得人愈加烦躁,挂断再播,十几秒过去仍无人接听。
他们飞奔这一路,乔一帆的酒醒了大半,脑子也恢复运作,根据已知信息把前因后果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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