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说了不批就是不批,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犟呢,啊?”茶缸底被人不轻不重地磕在桌面上,吕祥林呸一声将茶叶喷回杯底。
宋绵竹站在办公桌前看着他那张眉毛拧成川字的脸,道:“为什么不让批?”
吕祥林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盯着宋绵竹:“你批这东西有什么用。”
“我要调查李国强生前都干了些什么。”宋绵竹说。
“调查?李国强被人杀害后抛尸入水,明显就是仇杀,”吕祥林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光滑的木制桌面,“你要调查什么,调查他一天打了几通电话发了几条短信?他是桐山人,那种小地方的地痞流氓很多,李国强年轻的时候是个混混,就算要调查是谁害了他,也该优先从他生前接触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查起。”
宋绵竹攥了攥拳头,看了吕祥林几眼,而后将腋下夹着的文件袋随手放在桌上。
吕祥林道:“这是什么?”
“我查到了李国强生前的互联网使用痕迹,包括他遇害前一个月的网页浏览记录和手机微信联系人聊天记录。”宋绵竹说。
吕祥林坐在皮椅里,往前倾了倾身子,拿过文件袋,拆开后取出里面的纸张。
上面打印着技术大队能够查阅到的有关李国强生前的互联网使用痕迹,可以看出李国强酷爱上网,大约是因为没有工作落得清闲,他这两年里使用互联网比之前还要频繁得多。
宋绵竹冷静道:“李国强自从跟前妻离婚之后就一直没有工作,连小菜也不卖了,每天上街溜达,溜达完就回家玩手机,他的浏览器没有开无痕模式,所以我们查起来相对比较容易。”
吕祥林轻轻点头:“嗯”
“近两年来,他开始不断进入一个名叫‘life’的国外网站,”宋绵竹继续说,“我们对他的聊天记录进行溯源后,才得知他两年前与陈染在一个几百人的微信大群里相识,两人加上联系方式后虽然没怎么聊过天,但陈染给他分享过如何登录‘life’的方法,教会他如何绕开ip封锁、内容过滤等访问国外网站。”
吕祥林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上外网干什么?”
宋绵竹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我强烈要求调查李国强生前通话记录和话费账单的原因。李国强一直呆在桐山,接触的人和事并不多,大家膈应他曾经的小混混身份,所以除了前妻,根本没有什么人与他有过亲密来往。他身在桐山,却频繁访问国外网站,这一点很可疑。”
吕祥林放下手里的文件,双手交叠:“一个离过婚的单身汉,会去国外网站找乐子,不稀奇。”
“但那个叫‘life’的网站即使是在国外也是被认定非法的,”宋绵竹说,“那个网站普通人上不去,就连我也费了很大劲儿”
吕祥林微微挺直了背,站起身。
宋绵竹:“那是个暗网,也就是隐藏网络,普通用户根本无法访问,平时也搜不到关于这个网站的任何蛛丝马迹,只有成为会员或是被其他会员授权才能登录。”
“暗网”吕祥林有些不好的预感,“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
宋绵竹大抵也想起了从前的事,又道:“由于暗网的匿名性很强,用户隐私维护得很好,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买凶的、虐待动物的、交易毒品的、传播非法恐怖信息的再顶尖的黑客也不敢随意进攻这样的网站——不是因为技术不到位,而是因为网站里的内容太过瘆人。”
“你都查到什么了。”吕祥林按住宋绵竹肩膀。
宋绵竹微微抿唇。
吕祥林有些急切地看着他。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秒钟每每挪动一下,吕祥林按住宋绵竹两肩的双手就用力一分。
片刻后,宋绵竹才淡淡地开口:“李国强和陈染都是这个网站的常客,他们经常在网站接一些悬赏任务,这样的悬赏任务通常是国内外有钱的主顾发布的,奖金池里的钱换算成本国货币,少则几千,多则上亿。”
“”吕祥林不自觉缩了缩眼皮。
“那些主顾为了猎奇,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发布的任务要么是悬赏人头,用钱买命;要么是让接任务的人直播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又或者是一些虐猫虐狗的低级趣味,但场面同样血腥,”宋绵竹说,“陈染和李国强就是低级趣味的忠实拥护者,他们接到任务后,就会到处寻找流浪猫狗,然后按照主顾的意思去凌虐它们。”
吕祥林道:“那个几百人的大群又是怎么回事,群里的人都会接任务吗?”
宋绵竹摇摇头:“不,那个群聊只是虐猫群体为了寻找同好而自发创建的,有的人只是进来看乐子,从不发言;在群里发言频繁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虐猫者,他们会时不时在群里发布虐猫的视频或者照片,然后互相品鉴。”
吕祥林放开宋绵竹的肩膀,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中年发福的躯体微微摇晃,肚皮将白衬衣撑得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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