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谁的玫瑰。
他是颖半夏。
热闹隔却七拐八弯,变得模糊不清。
小巷中,一轮素月悬挂高空,月色皎皎,地上白霜悠长。
颖半夏满载一身清辉,独自踏白沙前行。
我此番不告而别,他想必会很难受吧。
颖半夏心里同样有些不好受,那个人的眼睛是那样明亮,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的光线,而里面只浅浅倒映出一个他。
去抢灯时是那么的兴奋与期待。
自己辜负了那份信任。
但他不后悔,即使再给颖半夏一次机会,他依旧会选择离开。
不能再留下来了,颖半夏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可控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企图把自己拖向一条未知的道路。
他不怕死亡,他怕的是未知,他不能放任自己,人心是一片山林,如果不及时熄灭可疑燃物,就会引发熊熊山火。
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他承受不起。
巷回路转,道路一点点幽深起来,又是一个拐角处,似有幽微红光。
颖半夏脚步一滞,一个高挑的身形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手中一盏明灯熠熠,上面点缀的红莲如业火焚烧。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月亮悄悄躲进云彩,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可怕。
“…我不是叫你等我一会儿吗?”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仅仅过了一个呼吸,卓松泉缓慢道。他一手提着明灯,另一只手放到身后,紧握成拳,似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唇角绽开微笑,像罂粟徐徐旋出迤逦的花瓣,“等太久了吗?”
“卓暝,”眼尾斜飞,颖半夏眯起眸子,脸色凛若冰霜,“你有事瞒着我。”
“我们根本不可能是所谓的夫妻,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并不代表我是傻了。”
“我们真是夫妻,”卓松泉笑意更深,如同裂缝,“你忘了自己昨晚是怎么哭的了吗?你眼睛哭得红通通的,一直相公相公的喊,叫我轻点…”
说着,他猛地靠近一步,俊美的面孔瞬间暴露,如同恶鬼,颖半夏下意识地往后退,卓松泉如探囊中物,一把捞住他,令他贴近自己的胸膛,力道很大。
“…你弄疼我了。”颖半夏低声说,酸疼一直没下去过的腰身像要被他的手臂勒断。
“我也很疼啊,半夏。”卓松泉不松反而收紧,死死地盯着怀中这人,却只能看到一头细软的乌发,“我天生是一个混蛋,当我很疼的时候,我就特别不想让别人好过。我喜欢你,半夏。我舍不得让你疼。”
“你也别再让我疼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自头顶降落,如同君王御驾亲征时擂动的战鼓,誓要取敌将性命。
寒风中,那人滚烫的胸膛像一把火,他温暖着你,可他带着要把山林焚烧殆尽的架势。
颖半夏能想象到当这个人满心欢喜载誉而归,而迎接他的唯有一个空落落的座位时,心里该有多失落,就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他明明曾经给你带来那么多的欢乐,到最后你却把他当成搬家时的拖累,扔出一根破树枝,好趁此摆脱。
而他甚至傻乎乎地去捡,还在努力地想讨你的欢心。
直到回头,你再也不见。
“好不好?”头皮像要炸开一样,卓松泉固执地等待一个答案。
“不好。”
缓缓的,颖半夏抬起俊逸的脸,直视这个人已风暴初现的双目,一字一顿道,“你欺骗了我。”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便顺畅许多了,“我从来不是一个无私奉献的人。你或许有你的理由,但我没义务陪你一起活在梦中。那只是更深的欺骗。”
“现在,放手!”
如同斩断身上的藤蔓,颖半夏近乎决绝,从卓松泉的怀中挣脱出来。
“不要痴迷于虚幻的事物,我们都活在现实之中。”他说。
时间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凤凰与红莲交相辉映,巷面光影痴缠,他们分立两端,隔楚河汉界,驻守各自阵地。
风过巷口,幽忽呜咽。
“就这样吧。”
颖半夏说,疲惫如潮水蔓延,他再无什么可说的了。
卓松泉站在另一端一动不动,脑后一向精神的马尾耸拉着,失魂落魄的小狗叼着树枝,等不到主人回头。
灯杆下的凤凰灯盏于风中悠悠晃晃,展翅欲飞。
真的是很漂亮的一盏灯,外形栩栩如生,精妙绝伦,它应该留给值得的人。
他该走了,去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跟一个混蛋讲道理,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如夏天的深井般沁寒,忽然一声轻笑打破这份平和,颖半夏心神一凛,他是跑不了的,所以他法,顶得颖半夏几乎咬不住下唇,几缕细细呻吟从齿缝间泄出。
“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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