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二十五六岁而已。而这封任命又偏偏兜兜转转寄到了上海的疗养院,这足以说明,任命并不是单纯为她而来,倒不如说是借此在传递给他某种信息。
她把信笺拿给杜聿明看,评论道:“这样看来,你很快就要去徐州走马上任了。”
他却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大家都知道眼下非但东北的战况令人忧心,山东的部队也正节节败退,难怪徐州感到危机,要把他这个病了许久的人拉出来探一探口风。东北局势水深火热,陈诚却借口称病龟缩不出,走马换将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顾祝同在中原战场自然有黄百韬等自己的亲信嫡系,但他借生辰宴会邀请杜聿明前去,显然也有为徐州未雨绸缪的意图。
情况不明、疾病未愈,匆忙上任绝不是个好主意。阮静秋顾不得被人议论为拿乔,一路上摆足了病秧子的姿态,在徐州安顿几天以后,才和几位医官及护士们会面。几位医官年纪长她一些,看到她这副裹着棉袄、缠着绷带,走路一瘸一拐的架势,嘴上虽然不说,但脸上已经很有了一些嘀咕的表情,十分困惑上峰为何派这个病号来做副处长;年轻的护士小姑娘们则对那些从上海带来的点心糖果很感兴趣,三两句话便被问出,原来她们也是从各地被特意选出调来徐州的。这些小姑娘们模样标致,身段姣好,想也知道被选来的目的了,阮静秋心中暗想,大战在即,可绝大多数人心中想的并不是打仗,这就不能怪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国民党一方。
才刚一一打过招呼,护士们又找上了门,说是指挥部负责筹办晚宴的专员来了话,大意是往年宴会上西洋舞会西洋乐队那一套已搞得厌烦了,这次非要改换一个法子不可,于是要求各处都安排人手编一个节目,而军医处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最多,他们的算盘自然就打到了这里。护士姑娘们被一番吹捧捧得头晕眼花,竟然稀里糊涂地提出排一支舞蹈的主意来——这可正中对方下怀,立刻就上报定案,她们现在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阮静秋听见这一番陈述时,正缩在被窝里头继续装病,只得一边忍住扶额的冲动一边劝她们道:“差事都应下了,那就好好排练,排一支拿得出手的好舞蹈来。刚好也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军医处不是吃干饭的嘛。”
一个小姑娘这时插嘴道:“排一支舞没有主心骨怎么行呢?阮处长,你得跳领舞呀。”
阮静秋闻言大惊,连忙拒绝:“还叫我领舞呢,我这副样子,走两步就能摔个大马趴给你看。”
另一个小姑娘说:“阮处长这是谦虚。我们都听说了,你留洋的时候就表演过舞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呢。”
阮静秋顾不得细问她们是从哪里听来了传言,一时更慌张了:“不不不,我就是因为临时缺人被朋友拉去凑了个数而已,就跟京剧里扎靠旗的是一样的,不是什么风云人物……”
别看她们一个个文文弱弱的模样,嘴皮子可不饶人,她且攻且守、且战且退,最后终于摆脱了领舞的工作,但还是被她们磨得做了场外参谋,每天去看着她们排练,从早一直坐到晚上。
在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杜聿明也有许多避不开的应酬,两人几乎连一个照面也没打上。直到宴会当晚,餐前酒会开始之后,她才远远看见他和顾祝同及刘峙一同姗姗来迟。于情于理,这次她不好回避,而是应该去向顾祝同表个态,感念提拔之恩才比较妥当;但一个护士却匆匆跑来找她,说后台忽然倒了东西,原定领舞那位姑娘被砸伤了腿,无法跳舞了。
后台总是一个十分混乱的地方,她暗暗叹气,心想自己本应该提前去摸清情况,等她们安全上台再走。她先是问:“伤得怎样,包扎了没有?让她不要惦记跳舞的事了,你们中再选一个人出来替她做领舞就行。”
小姑娘说已经包扎了,可她们的队形是对称排好的,要是临时提一个人出来当领舞,那么势必有一侧要少个人,队形瞧着也不好看了。
这无疑又是要强迫她上台去。阮静秋无奈道:“队不队形有什么要紧,表演完了就万事大吉。我这副样子已经够难看的,实在不好再上去跳舞了。”
身后这时传来声音:“阮处长未免太‘妄自菲薄’了罢?”
阮静秋连忙回头,顾祝同、刘峙以及一个似笑非笑的杜聿明,三人已经走到她近前了。不知道他们听去了多少,但这事总归不好再瞒着,她略想了一下,索性据实交代,说道:“三位长官就别笑话我了。军医处这次可是诚诚恳恳,尽心为总司令编了一支舞贺寿的,没曾想后台临时出了岔子,领舞的姑娘伤了腿上不了台,这支舞恐怕没法演得尽如人意了。”
刘峙笑眯眯地:“我看你的部下刚才说得有道理,阮处长可以亲自上阵来补这个缺嘛。”
顾祝同倒不急着催问这支舞的事,而是貌似很关切地问:“都说你是抱病来的徐州,现在身体好些没有?”
阮静秋答:“托长官的福,已经好多了。承蒙长官赏识委以重任,我只是怕自己病得拖拖拉拉,反倒误了徐州的差事。”
他点头道:“光亭已经和我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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