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淮打了个哈欠。修长白皙的指尖抵在唇边聊作遮掩,漂亮到妖异的眉眼微微眯起,睫毛的缝隙间流露出一抹亮晶晶的水光。马车坐久了本就疲倦,眼前的又都是些熟人,他也懒得再在这些小辈们面前保持什么仪态,索性舒服地歪斜了身子,懒洋洋地曲起条腿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颐,微一抖信纸,继续读了下去。
许久未见,谢采这废话连篇的功力倒是见涨,倘若这也是门功夫,他倒也算得上世间罕有敌手。
视线徐徐向下滑去,看到后半截时,月泉淮原本松散懒倦的神色陡然转厉,锋锐冷戾的眉眼骤然一抬,牢牢锁在陈徽的身上。
一股冷气从尾椎蹿上天灵盖。陈徽咬牙站得挺直,一动也不动,任月泉淮盯着。
端木珩眼眉一垂,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以免挡了师尊视线。
“重伤后躲回东海养了这许久,如今看来,谢会首果然是已经无恙了。”信纸被双指夹着扬起,在空中透出点半透明的光。月泉淮的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冷凝弧度,眉眼如锋,轻细上扬的嗓音在空气中漾开一圈圈冰水的涟漪:“居然都有精力来指教老夫做事了,还真是殚精竭虑呐。”
最后的几个字被他一字一字咬出齿缝,尾音骤然沁出一阵森森狠意。
陈徽依旧站得挺直,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般一动不动:“指教不敢当。只是宗主和我家谢采大人毕竟是共谋大事的盟友,大人牵挂宗主,这才特地命我送信前来,这是谢采大人的一片好意,宗主为何要动怒?”
月泉淮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不防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怒火。端木珩不待师尊吩咐就很有眼色地前去开门。门外一头霜雪似的头发白得晃眼:“义父,尤伽罗摩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新割了黑陨龙血和胆汁,请义父过去享用。”
月泉淮此来黑山林海本就是为了疗伤,香巫教如此麻利的动作倒是颇为及时地讨好了他。月泉淮冷哼一声,手指不耐烦地一抬,端木珩了然地一点头,转身低声吩咐了岑伤几句,重新关上了门。
经过这么一遭打断,月泉淮怒火平复不少,但还是厌烦得懒于多看陈徽半眼,指尖一扬,薄薄的信纸飘飘悠悠地落到陈徽脚边。
“老夫身边的义子如何,还轮不到其他人来指手画脚。”
月泉淮将身子轻蔑地向后靠去,半截俊秀的脸庞没入椅背投下的阴影之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眉眼。月泉淮慢条斯理地抬起垂落的眼皮,将目光落到陈徽略显僵硬的身体上,轻细缓慢的嗓音冰冷至极,居高临下,漠不关心:“回去转告谢会首,既然被东海上下盯得这么紧,也不必勉为其难地来关怀老夫了。”
最后的几个字如小石头般历历掷地,在这间屋子中砸出隐隐的回响。月泉淮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冰冷嘲弄的音节,双手在胸前一抱,嘴角拧起个刀锋一样薄而冷锐的笑容来。
“这份好意,就让谢会首自己,好、好、享、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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